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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远流长的占梦文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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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帝王传说中,记梦占有很大比重。一些帝王为了表明自己受命于天,顺天应民,常常无中生有地编造一些故事,迷惑众人。有些文人出于新奇,或是出于某种政治需要,也自觉不自觉地美化那些所谓“上应天命”的帝王,利用梦的传说为封建帝王树碑立传,证明他们是“真命天子”。唐张冗《独异志》有这样一个故事:隋文帝杨坚未登大宝时,曾乘船而行,夜泊江中,梦见自己失去了左手,醒后甚感忌讳。上岸后,在一草庵中见一老僧,道行极高,就请他圆梦。听隋文帝说完,老僧急起祝贺,说:“无左手者,独拳(权)也,当为天子。”杨坚后为隋文帝,在草庵处建了一座吉祥寺,以记其梦之吉。传说唐高祖李渊曾梦见自己堕落床下,有许多蛆虫来咬他的身子。李渊醒来后很是害怕。问安乐寺智满禅师此梦何兆,禅师说:“床下者,陛下也。群蛆来食,是说众生共仰一人而话。此梦真是可喜可贺。”接着智满又为李渊占了一卦,得“明夷”之卦,解释说此卦“早吉晚凶,斯固体大,不可以小,小则败大则济,可作大事,以济群生。”李渊听后,惧不敢当。禅师环顾众人,见秦王李世民在侧,就对李世民说:“郎君与大人同应梦兆,这就是《易经》所说的‘子父之蛊,考用无咎’。天理人事,昭然可知,不可固拒,天之与也。天与不取,必受其咎。”杨坚、李渊之梦,依常人的理解,显然不是好兆头。人有双手,杨坚梦无左手,岂不是预示他将有断手折臂之祸?然而老僧却理解为独拳,拳音谐权,独权即“当为天子”。李渊梦堕床落地,群蛆食身,可理解为将有大祸临身。群蛆食身是何等可恶之事?智满禅师却独出心裁,以为是“群生共仰一人而活”之象。在术士这里,隋文帝、唐高祖的梦都应了陈士元“吉人有凶梦,虽凶亦吉”这句话。帝王得天下有梦兆,得良相辅佐也有梦兆。殷高宗梦天帝赐给他一个良相,醒后画其形貌,令人普天下寻找,终于在版筑间得到傅说,立刻任命为相。周文王夜梦飞熊,散宜生以为文王将得栋梁之臣。后来文王在渭水访得钓叟吕望,即拜为相,殷高宗、周文王因梦而得良相,是殷、周之幸事,也是傅说、吕望之幸事。然而,中国古代社会有经邦济世之才而始终得不到施展机会,甚至老死丘壑的情况是屡见不鲜的,故文士多有“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和“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之慨。明代大思想家李贽语及傅说拜相,也甚为感慨地说:“士之老死牖下而天子不梦者多矣!”(《史纲评要》卷一)

封建帝王的吉梦多是后人附会的,凶梦同样也是附会而来。《越绝书》记载的吴王夫差梦狗的故事就是这样。夫差灭越国后骄奢淫逸不可一世。一天夜里梦见三只黑狗南北号叫,炊甑中没有烟气冒出。醒后召集群臣解梦,皆不知其意。令人召公孙圣解梦,公孙圣闻召即与妻子诀别,说:“吴王因噩梦召我,我不能昧心而言,直言则必被其诛!”公孙圣听夫差讲完梦,叹口气说:“犬号是因为宗庙无主,炊甑无气是没什么可吃,都是亡国兆。”夫差大怒,立斩公孙圣。后来越军压境,吴国覆灭在即,夫差才感悟公孙圣冒死释梦的真正意愿,但为时已晚,夫差最后落得个拔剑自刎的可悲下场。秦始皇梦与海神搏斗,海神却如人状,问占梦博士,回答说那不是海神而是大鲛鱼。秦始皇令造连弩,亲自去捕杀鲛鱼,虽然最后射杀了大鲛鱼,他自己却一病不起,在归宫途中一命归阴。(见《史记·秦始皇本纪》)司马迁记述这一事件,显然是把它作为凶梦。

在许许多多记梦的文字中,吉梦和凶梦占的比例最大。是吉梦还是凶梦,不在于梦自身,也不取决于当事人,而是由占梦者不定期解释而确定的。占梦者各恃其术,就梦论事,就梦论人,是吉是凶,是好是坏,全由他们定夺。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分析批判占梦术,重点不在于分析梦兆,也不是批判占梦者,而是分析批判占梦士所用的术数及其依据和过程。

0第 一 章源 远 流 长 的 占 梦 文 化0中国式解梦最常见的占梦术是比附或附会。术士依据梦中所见物象,生拉硬扯,将一些无必然联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以此来释梦。东汉时,张奂为武威太守,携妻随任。一日,其妻梦自己佩戴丈夫印绶,登楼而歌。醒后告诉张奂,张奂请术士占梦,术士说:“此梦应夫人将生一子,日后像郡守一样为武威太守,但他要死在这座楼上。”张奂后果得一子,取名张猛。汉献帝时,张猛任武威太守,杀刺史邯郸商。州兵为刺史报仇,围困武威城,张猛害怕被俘受辱,登楼自焚而死。(干宝《搜神记》卷十)术士以为张奂妻梦佩戴丈夫印绶是生男之兆,显然因古代都是男子做官而女子无从政的可能这两个事实而产生联想。于是,由“印绶”而产生的一种横向联系,属于附会一类。《晏子春秋》有一则晏子为齐景公圆梦的故事:齐景公病了十几天,夜梦与二日相斗,不能取胜,问晏子此梦何兆。晏子佯称不解,却把答案写在书的背后,让术士为齐景公释梦。术士依晏子书上所言:“病为阴,日为阳,一阴不胜二阳,君王的病就要好了。”这也是一种附会,将梦与阴阳之说附会在一起。《异苑》记载的万推为张茂释梦,更是典型的比附和附会。张茂曾梦一大象,问万推吉凶,万推说:“你当有大郡太守之位。但不能善终。”他的解释就纯粹是比附和附会。他认为大象即大兽,兽音谐守,于是就将大象附会为大郡太守。根据“象以齿焚其身”这样一种生活经验,他又从大象不能善终联想到张茂,认为张茂将来也不得好死。一个大象竟被万推附会出那么复杂的内容。《广异记》所载顾琮的故事也是一个例子。顾琮因罪下狱,夜忽梦见其母下体,以为是不祥之兆,十分恐惧,心神不安。有人问他何以如此,他以梦告之,那人即祝贺他说:“太夫人下体,是足下生路也。重见生路真是可喜可贺啊!”顾琮果被赦免,后来官至宰相。由梦母下体而衍生出重见生路,生拉硬扯,牵强附会,只是占梦术的一种表象,其实质则是同其他术数一样--迷信鬼神,相信宿命,否定人的主观能动性。

虽然如此,中国古代还是有一些因善于占梦而扬名的人。三国时代的周宣就是一个。他的占梦术被史家称作“玄妙之殊巧,非常之绝技”(《三国志·魏志·方技传论》)。周宣字孔和,乐安(今山东博兴)人。建安七子之一的刘桢曾梦蛇生四足穴居门内,请周宣占之。周宣说:“此梦应国家之事,与你的家事无关。当有女贼被杀。”不久,郑、姜二女贼果被捕杀。蛇为阴,女子亦属阴,故周宣以梦蛇为女子之象。蛇无足,有足为不祥,有足之蛇居于大庭广众之中,众人就会以其不祥而杀之,故周宣以为当有女子被杀。此事虽见载于史传,但殊不可信。可是,时人却视为美谈而广为流传。另传,魏文帝曹丕曾问周宣:“吾梦殿屋两瓦堕地,化为双鸳鸯,此何谓也?”周宣答道:“后宫当有暴死者。”文帝本来并无此梦,随便编了一个,以试周宣的占梦术,故对周宣说:“吾诈卿耳!”周宣对文帝说:“夫梦者,意耳。苟以形言,便占吉凶。”话未说完,黄门令奏宫人相杀。周宣以为梦就是人的所思所想,只要用语言表达出来,都可以占验吉凶祸福。梦与现实借助语言媒介同人们的思想意识沟通起来,传统的“五不占”戒条在周宣这里完全失去了作用。正因为把握住了梦与思想意识的联系,周宣占梦多是就梦论事,很少凭籍其他术数。一次,魏文帝曹丕说:“我昨夜梦有青气自地属天。”让周宣占其吉凶。周宣答道:“天下当有贵女子冤死。”是时,文帝已遣使赐甄后玺书,闻周宣之言而悔之,遣人追使者不及,甄后终于冤死。文帝又问:“吾梦摩钱文,欲令灭而更愈明,此谓何邪?”宣怅然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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