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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现代主义与无意识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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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弗洛伊德是一名来自摩拉维亚地区弗莱贝格的犹太医生,当时已经四十四岁。作为八个孩子中的老大,他表面上是个很传统的人。他极其信奉准时,穿英国布料做的西装,料子是妻子挑选的。他还爱好运动,是个敏捷的业余登山运动员,从来不喝酒。另一方面,他还是个“坚持不懈”的雪茄烟鬼。[3487]

尽管在个人习惯上,弗洛伊德是个传统的人,他的《梦的解析》却是一部饱受争议的书,而且对很多维也纳人而言完全是一部令人震惊的书。正是在这本书中,弗洛伊德关于人性理论的四个基本模块首次同时出现:无意识、压抑、儿童性行为(导致恋母情结)以及对心理的三重划分——分成了自我,即自我意识;超我,广义指意识;本我,即对无意识的原始生物学表达。在从19世纪80年代开始的十五年内,弗洛伊德发展了自己的思想,并完善其技术。他自认为很大部分沿用了达尔文开创的生物学方式。在取得医生职业资格之后,弗洛伊德获得了师从夏科的奖学金,夏科当时在一家为患有无法治愈的神经紊乱的女性而设立的精神病院。夏科在研究中发现,催眠状态下可以引发癔症症状。几个月后,弗洛伊德从巴黎回到维也纳,并且在发表了数篇关于神经性的文章(例如,关于脑性麻痹及失语症)之后,开始跟另一位出色的维也纳医生约瑟夫·布洛伊尔(1842—1925)合作。同为犹太人的约瑟夫已经做出了两个重大发现,关于调整呼吸的下迷走神经的作用,以及控制着人体平衡的内耳半规管。然而,布洛伊尔对弗洛伊德、对精神分析的价值,在于他于1881年发明的所谓的谈话疗法。[3488]

从1880年12月开始的两年内,布洛伊尔都在治疗一位患有癔病的维也纳犹太女孩,名叫贝尔塔·帕彭海姆(1859—1936),出于病例的目的,他称之为安娜·O。她有一系列严重症状,包括幻觉、语言障碍、精神性假妊娠、间歇性麻痹以及视力问题。在患病期间,她有两种不同的意识状态,经受了长期的夜游症发作。布洛伊尔发现,在后一种状态中,她会在鼓励下讲述自己所编的故事,而其症状也会随之短暂性好转。然而,当她父亲去世后,她的身体状况就严重恶化,幻想症状及焦虑状态更加严重。但是,布洛伊尔又发现,如果在“安娜”自我催眠的状态下,他能说服她讲述自己的幻觉,她的症状就会有所好转。她自己将这个过程称之为“谈话疗法”或“清扫烟囱”。布洛伊尔取得的另一进展出于偶然:“安娜”开始谈论某个症状(吞咽困难)之后,该症状就消失了。在此基础上,布洛伊尔最终(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发现,如果他能说服患者以倒叙的方式,回忆某个症状的发生过程,直到她到达最初时刻的话,多数症状都会以同样的方式消失。到1882年6月,帕彭海姆小姐已经能够结束自己的治疗,“完全治愈”了。[3489]

安娜·O的病例给弗洛伊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很明显,他对乔治·比尔德关于神经衰弱症的论述不以为然)。弗洛伊德自己曾一度在癔病患者身上尝试电疗法、按摩、水疗法以及催眠法,但又放弃了这种办法,转而进行“自由联想”。通过这个办法,他让患者谈论他们想到的任何东西。正是这种办法让他发现,在合适的条件下,许多人都能回忆起早年生活中的事情,而这些他们都自以为完全忘记了。弗洛伊德得出结论,尽管这些早期事情已经被遗忘,它们仍然能够影响人的行为方式。由此诞生了其无意识以及压抑的概念。弗洛伊德还认识到,这些在自由联想下(艰难地)揭示的早期记忆中,有许多在本质上都跟性有关。当进一步了解到许多这些“回忆起”的事件实际上从未发生时,他又改进了恋母情结这个概念。换句话说,在弗洛伊德看来,患者虚报的性创伤及性心理异常是一种模式,表现的不是实际发生过的事,而是人们暗自“希望”发生的事,证实了人类婴儿经历了一个很早的性意识阶段。他说,在这个阶段内,儿子跟母亲很亲近,并将自己视作父亲的对手(恋母情结),反之适用于女孩(恋父情结)。弗洛伊德又引申说,这种广泛存在的动机持续于人的整整一生,促进性格的确定。[3490]

弗洛伊德的这些早期理论受到愤怒的怀疑,遭到不断的敌视。维也纳大学的神经学研究所拒绝跟他有任何来往。正如弗洛伊德后来所说:“在我周围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真空区。”[3491]而他的回应就是,更加投身于自己的研究,并对自己进行精神分析。促使这件事发生的,是他父亲雅各布于1896年10月去世。尽管父子俩的关系疏远了很多年,弗洛伊德惊奇地发现,自己不知怎地竟为父亲的去世所触动,而且许多埋藏已久的回忆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他做的梦也变了。他从中辨别出对父亲有一种无意识的敌意,而这种敌意他一直在压抑。这致使他将梦视为“通往无意识的捷径”。[3492]在《梦的解析》一书中,弗洛伊德的中心思想是,在睡梦中,自我就像“一位在哨岗上打瞌睡的哨兵”。[3493]通常情况下压抑本我冲动的警戒变得不那么有效了,梦因此就成了本我现身的一种隐蔽方式。

《梦的解析》早期的销量就说明其反响不佳。在起初的两年里,600份首印本中仅卖出了228本,而且在出版后的六年中,也只卖出去了351本。[3494]更让弗洛伊德烦恼的,是维也纳医学界对该书的完全忽视。[3495]在柏林,情况也大致相同。弗洛伊德答应在大学里进行一场关于梦的讲座,但仅有3人到场。1901年,就在他向哲学学会致辞前不久,有人递给他一个纸条,请求他“当要讲到令人不快的事情时,示意并暂停一下,好让女士们离开会场”。这种孤立没有持续下去,而且尽管有很激烈的争议,许多人最终还是开始将无意识视为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思想。

关于传统看法就谈这么多。现在我们开始重新评价弗洛伊德。主要有四项指控。按照重要性的先后顺序依次排列,第一,弗洛伊德并“没有”发明“自由联想”的疗法。这是由弗朗西斯·高尔顿于1879年或1880年发明的,并在《大脑》杂志上刊登,被描述为探索“模糊深处”的手段。[3496]第二项指控是,弗洛伊德的书及理论遭到敌视这个说法是不真实的,最近的学术成就已经揭示了其不真实的程度。诺曼·基利在他的《弗洛伊德:没有后见之明》(1988)中说到,在1899至1913年之间发表的44篇(这已经不算少了)关于《梦的解析》的评论中,仅有8篇可被归为“反对”派。本身属于弗洛伊德学派的汉娜·德克在她的《弗洛伊德在德国:科学的革命与反拨,1893—1907》(1977)一书中总结道:“外行人对弗洛伊德关于梦的理论的反响绝大多数都是很热烈的。”[3497]尽管《梦的解析》的销量或许不太好,但它的一个通俗本的确很畅销。正如本章前面所讲,无意识的历史以及一些概念的发展,例如超我、儿童性行为及压抑这些概念,都表明弗洛伊德所说的并不是全新的思想。人们为什么会有如此不满呢?他发表自己的观点时从未遇到麻烦。不像罗伯特·钱伯斯在向广大读者介绍进化这个概念时匿名发表那样,弗洛伊德从未匿名发表过观点。

第三项指控是,弗洛伊德本人对布洛伊尔最有名的患者之一“安娜·O”,即贝尔塔·帕彭海姆的描述存在严重缺陷,很有可能是基于蓄意的欺骗。亨利·艾伦伯格亲自追踪帕彭海姆接受治疗的诊所,发现了布洛伊尔使用的笔记。由于这些记录中的一些措辞跟后来出版的论文中的一致,我们可以确定这些的确是原稿。艾伦伯格及之后的其他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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