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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关于人类秩序的新思想:社会科学和统计学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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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僧侣那样),而对新教徒来说,正好相反:救赎来自帮助他人。[3125]

虽然韦伯是一个充满激情的政治人物,但他也像孔德一样热切地希望社会学能够产生关于社会的“非价值事实”,即,摆脱了进行研究的科学家个人或群体的价值观的事实。同时,韦伯又极力指出,科学不能提供价值观,也不能告诉我们如何生活;它只能提供可以帮助我们决定如何生活的新事实。他认为,现代世界最显著的事实是它带来幻灭。他说,这是一个“没有也不可能有神灵的位置”的世界。[3126]对韦伯来说,现代性就是理性,是建立在效率、秩序、物质满足这三者基础上的事务组织。对他来说,这些是通过日益主宰我们彼此之间关系的法律、商业和行政机构来实现的。他认为其中的问题是,商业和工业社会,无论它带来什么样的自由和其他福利,都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幻灭,消除了人类的任何“精神目标”。[3127]他认为对此我们无能为力;幻灭会留下来,伴随人类。

韦伯最后的论点是,社会学作为新的人文学科之一,同自然科学有根本不同。我们能够通过运用因果律来“解释”自然现象,但是人类的行为具有“内在的意义”,因此必须以一种自然界没有的方式被“阐释”或“理解”。[3128]韦伯的这种二分法一直保持了活力,并且一直传到现在。

当时,几乎与这种二分法具有同样影响力的是斐迪南·滕尼斯(1855—1936)做出的区分。1887年,他把前现代社会概括为建立在共同体(community)基础上,而现代社会建立在联盟(association)基础上。传统意义上的共同体有机地发展,具有每个成员都分享的“神圣”价值,大多数价值都是不受质疑的。而现代世界的社会是按照理性和科学原则规划,由行政机构治理的。滕尼斯说,这表明,现代社会不可避免地具有人为性和随意性,不能保证我们与之交往的人会分享我们自己的价值。这种观点在现代艺术中经常得到表现(第36章)。

19世纪第四位伟大的德意志社会学家是格奥尔格·齐美尔,他在1903年发表了一篇文章《大城市与精神生活》。在文中,他解释说,“大城市个体性赖以建立的心理基础是因为外部和内部刺激迅速、持续的变化而导致的精神生活的紧张”。[3129]齐美尔也是卡尔·曼海姆和捷尔吉·卢卡奇的老师。对齐美尔来说,19世纪出现的新兴大城市(大城市,不是中世纪的大学镇)是一种新的空间,对人际关系具有重要意义,“一个激动、异化的空间……一个因为客观文化过度生长而导致主观文化萎缩的空间……”[3130]如果第一句听起来像印象派极力描绘的城市,那是因为齐美尔在柏林以“哲学界的马奈”著称。他的另一个有影响的观点是对“客观”和“主观”文化的区分。对齐美尔来说,客观文化是我们所说的“高等文化”,是马修·阿诺德描述的人类所思考过、书写过、谱写过和描绘过的最好的东西。这种文化是客观的,因为它“就在那里”,有具体的形式,每个人都能看见、听见、读到。齐美尔认为,界定一个社会或一种文化的最好方式就是人们同这些“经典”作品发生关系的方式。另一方面,齐美尔说,在“主观文化”中,个人不是通过任何“就在那里”的文化寻求“自我成就和自我实现”,而是通过他或她自己的资源。没有什么,或非常少,可以在主观文化中共享。齐美尔认为,主观文化的经典例子是商业文化,每个人都成为自己的独特项目。在这样一个世界,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命运基本满意,却没有认识到群体不满,其表现形式就是异化。1894年,齐美尔成为第一个教授名为“社会学”的课程的人。[3131]

齐美尔让我们再次回到法国,那里同他地位相当的人是埃米尔·涂尔干(1858—1917)。他来自一个拉比家庭,是一个犹太人,也是一个外省人。涂尔干是一个双重边缘人,这可能使他的观察更加锐利。法国自1789年经历了几次动荡(1848年的革命,1870至1871年的普法战争以及巴黎围城战),这使涂尔干对社会稳定条件产生了持久的兴趣:什么决定了社会稳定,什么破坏了社会稳定,什么因素带给个人目的感,让他们保持诚实而且乐观的态度?[3132]

从职业意义上,涂尔干是当时发生在法国高等教育界大量变化的受益者。在巴黎围城战和巴黎公社失败之后,法国共和派和天主教保王派争夺控制权,尤其是对教育的控制权,最后共和派成为胜者。他们采取的首要措施之一就是改革大学,按照德国大学的模式成立科学研究系。涂尔干卷入了这些变化中:到1887年他一直在波尔多大学任职,教授一门新课程,“社会科学”。[3133]因此,当局重组波尔多大学和其他大学时,涂尔干充分利用自己的地位创立了(至少在法国)崭新的社会学学科。涂尔干察觉到这是他的重要时刻,他迅速行动,撰写了关于该学科的一本教材和两本比较专门化、更有争论性的作品,《社会劳动分工论》(1893)和《自杀论》(1897)。一年后,他又创立了《社会学年鉴》期刊。1902年,他进入索邦大学。

《自杀论》是他最著名的书。表面上,正如罗杰·史密斯说的,这不像一个社会学题材。[3134]它的内容非常私密、个人化、主观化(纪德后来认为,自杀从原则上是无法解释的)。但那就是涂尔干的论点:他要表明心理具有社会学意义。在该书的第一部,他运用统计数据表明,自杀率根据一个人是新教徒还是天主教徒,是住在乡村还是城市而变化。这是以前从未有人做过的,人们为他的调查发现感到震惊。但是涂尔干本人对这些比较明显的变量并不满意。他还认为,不太明显的社会特征也同样重要。他把自杀分成利己性、利他性、失范和宿命论四种类型。他把“利己性自杀”描述为“社会未能成为个人情感中心的失败”。[3135]在这种失败明显的时候,很多人失去目标而“分裂”。他把“失范”描述为一个社会缺乏普遍的准则,这意味着许多人过着没有节制的生活,出现大量的副作用,例如高犯罪率。涂尔干因此主张,自杀现象之中存在社会这种事物,存在社会现象(利己主义、失范,它们在某种意义上存在于个人之外),因此不能归结为生物学或心理学现象。[3136]

涂尔干在为解释人类行为的社会学方法做辩护时取得的另一成就是,他为社会学医学,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流行病学奠定了基础。当然他不是唯一的一个,德意志各邦、奥地利和瑞典在18世纪都开始为此目标而收集数据。不过,社会学医学,或说流行病学,出现在大工业城市,是在人们努力应对前所未有的问题和经验,尤其是卫生问题时诞生的。英国的第一位先驱是约翰·斯诺爵士,他在早期取得了杰出的成就,并且成为其他人效仿的榜样。斯诺从统计学/社会学角度对霍乱进行了研究。1854年,伦敦爆发了严重的霍乱,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夺去了五百多人的生命。在核查死者和受病痛折磨人员的名单时,斯诺发现大多数霍乱病人出现在布劳德大街附近。“通过调查病人的家庭成员,斯诺能够确定一个单一的共同因素,即布劳德大街附近的水管,病人都通过它饮水。另一佐证来自对布劳德大街地区济贫院的观察,他发现那里只有几个人感染霍乱,而且每个病例都是在进入济贫院之前就感染了。斯诺假定(并且发现)济贫院从单独的水井中抽水……当斯诺最后相信布劳德不干净的水管是霍乱发生的根源时,他向当局要求关闭水管,他的仔细调查获得了回报。”霍乱停止了。虽然没有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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