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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上帝与人之间”:教皇的思想控制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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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时越来越缺乏精神智慧和政治远见。只有英诺森三世在为那些听命于他的人的利益考虑而行动时,能够让他们听命于自己。”[1592]

13世纪,教皇的道德权威消减殆半。虽然罗马教廷仍是不可一世的行政力量,但法兰西、英格兰和西班牙民族君主国的发展却越来越成为与梵蒂冈抗衡的力量。尤其是法兰西王权的增长对罗马教廷构成了威胁。中世纪早期,与教皇冲突最激烈的君主是德意志皇帝。但是由于这些冲突,德意志人没有像法兰西人那样在十字军中占有重要地位。如此一来,法兰西人得到更多与罗马教廷对峙的权力,除此之外,法兰西国王通过讨伐阿尔比教派获得了法兰西南部的大片领土,从这个意义上说,罗马教廷是自掘坟墓。这些涌动的趋势在法兰西国王美男子腓力四世时(1285—1314)达到顶峰。

十字军东征和讨伐清洁派运动之后,枢机主教团出现了一个相当大的法兰西派系,民族主义的产生使教皇选举变得异常艰难。法兰西的安茹王朝统治西西里岛,但1282年西西里人发动起义,法兰西驻军被屠杀,这场起义被称为西西里晚祷。[1593]那时,西西里人效忠于(西班牙)阿拉贡王朝。而当时的教皇是法兰西人,效忠于安茹的查理。因此他宣布阿拉贡王朝无效,并在教会的部分资助下发动讨伐。这是一种极端措施,没有任何道德公正可言。在中立者看来,这贬低了教皇统治,讨伐的失败更是雪上加霜。由于想寻找替罪羊,腓力四世也因此站到了教皇的对立面。渐渐地,法兰西越来越强硬,在1292年达到顶峰:教皇职位空缺,枢机主教团的法、意两派互不让步,争吵持续两年未得到和解,没有哪个候选人得到所需要的三分之二选票。[1594]1294年,随着隐士塞莱斯廷五世的当选,妥协终于达成。塞莱斯廷五世对自己的当选困惑不已,几个月后即宣布退位。这次“伟大的拒绝”(但丁这样描述它)本身是一次耻辱的丑闻,因为历史上没有过退位的教皇,许多忠实的教徒认为教皇的任命是受到圣彼得的神圣恩典,因此教皇不得退位。塞莱斯廷五世称“一个天使的声音”劝他放弃教皇职位,但这是一个最方便的理由。随后本尼迪克特·加塔尼成为教皇,即博尼法斯八世(1294—1303)。博尼法斯八世可能是中世纪教皇中最具灾难性的一位。他的政治野心不亚于英诺森三世,但缺乏这位著名前任的才能。[1595]

1294年,英法之间爆发战争,很快,双方都痛感资金严重不足,四处寻求战争经费。法兰西的一项权宜之计是向神职人员征税,这种手段曾成功地资助了十字军运动。然而,这个做法遭到罗马教廷的反对,博尼法斯八世为此颁布了《教士不纳俗税》教谕。这项措辞激烈的教谕遭到了法兰西的报复,它将意大利银行家驱逐出境。更为切中要害的是,法国停止了向教廷进贡,这极大地削减了教会收入。迫于形势,博尼法斯八世做出让步,允许法兰西国王,也暗指所有世俗统治者,出于国家安全目的向神职人员征税。(虽然向神职人员征税在现在并不能获得多少财政收入,但要记住,那时教会拥有多达全国三分之一的土地。)几年之后,即1301年,关系进一步恶化,法兰西南部一名持异见的主教被以叛国罪逮捕。法兰西当政者要求罗马教廷剥夺这名主教的职位以使其接受审判。由于成千上万的朝圣者在1300年涌向罗马庆祝大赦年,博尼法斯八世大受鼓舞,采取了专横手段加以回应。他撤回先前对法兰西国王向神职人员征税做出的让步,将法兰西的神职人员召回罗马以重组法兰西教会。一年以后,他颁布了臭名昭著的《一圣教谕》,宣称“精神和世俗宝剑都最终握在基督世间的代理人手中,如果国王不正当地使用借给他的世俗宝剑,他将被教皇废黜”。教谕最后说:“我们宣布、声明和规定,对罗马教皇的服从是每个人得救的绝对必需。”[1596]

腓力四世的法兰西谋臣也以牙还牙,绝不手软。在法兰西三级会议的首次会议上,博尼法斯八世遭受到了能够想象到的一切诽谤:异端、谋杀、黑巫术。三级会议坚称法兰西的每一位“基督教国王”的使命是将世界从这怪物的魔爪中拯救出来。法兰西人没有开玩笑。国王的谋臣之一、来自朗格多克的律师纪尧姆·德·诺加雷被派往意大利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在那里与某些世俗和教会的反对教皇的人会面。他的目标就是绑架博尼法斯八世,即教皇本人,并将其带回法兰西接受审讯。事实上,诺加雷确实在罗马以南教皇的家乡阿纳尼成功绑架了他,并带他启程返回北方。但博尼法斯八世被亲戚救出,仓皇返回梵蒂冈,之后在心力交瘁中很快去世。但丁将此视为文明史的转折点。[1597]

事实也正是如此。“法兰西人虽然没能成功绑架教皇,但某种程度上,他们成功地杀死了他。”博尼法斯八世的继任者是法兰西的大主教克雷芒五世,他选择居住在阿维尼翁而不是罗马。“但丁哭泣了。”[1598]或许不可避免地,这被描述为教权的“巴比伦囚虏时期”,但它持续了将近七十年。即使教皇在1377年返回罗马,混乱和滥权也没有结束。当选的教皇乌尔班六世着手惩治腐败,其手段之烈导致几个月之后部分枢机主教团成员撤回阿维尼翁,重新选举新的教皇,于是形成了两个圣座、两个枢机主教团和两个教廷。甚至在地方,天主教会大分裂也到了不可调和的荒谬地步:修道院有两位院长,教堂有两种对立的弥撒,等等。1408年,比萨会议召开,目的是结束混乱局面。然而事与愿违,会议选举出第三位教皇。整个荒谬、滑稽又悲惨的事件直到1417年才结束。

但损害已经造成了。政治上,教权永远没能恢复昔日的雄风。在文艺复兴时期以及晚至19世纪,也出现了其他强势教皇,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但事实上,这些教皇无论在雄心上还是成就上都无法与格列高利七世和英诺森三世比肩。再也没有教皇宣称站在上帝和人类之间了。然而政治只是教权衰落的一个方面。思想领域的重大变革将给教权带来同样持久的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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