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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从以赛亚到朱熹:灵魂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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础,在他死后一百年写成,但是那部传记已经亡佚,而对现存传记的真实性,我们毫不了解。不过,似乎乔达摩在大约公元前538年突然抛弃妻子、孩子和优裕的家庭生活,踏上证得正觉的道路的时候,时年二十九岁。据说,他偷偷上楼,最后看了一眼妻子和孩子,然后不辞而别。至少他心中有一部分并不后悔离开:他给儿子取名“罗睺罗”,意思是“锁链”,显然孩子象征着乔达摩认为他看见的恐怖的生活方式是一种桎梏。他渴望一种更干净、更精神的生活,因此他做了当时许多印度圣人所做的事情:背弃家庭、抛弃财产,穿上游僧的黄袍,乞讨为生,这在当时的印度是被认可的生活方式。

整整六年,他聆听圣人的教诲,但是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让自己陷入恍惚之际,他的世界才发生了变化。“整个宇宙都在欢悦,地面在摇撼,鲜花从天上飘落,香风吹来,各处神明在欢呼……出现了从苦痛中解脱和证得涅槃,也就是结束苦痛的新的希望。乔达摩成为佛陀,觉者。”[525]佛陀“相信”他熟悉的神,但是他也同以色列的先知一样,认为最终的真实高于这些神。根据印度教,通过他对神的经验,或根据他对神的理解,神也不能逃脱痛苦和变化的无常,也无法摆脱出生与重生的轮回。事实上,乔达摩相信,所有的生命都是苦;而达磨,即“关于正确生活的真理”,能把人带到涅槃境界,即最后的真实、苦痛的解脱。[526]佛陀的智慧是,这种状态与神无关,因为它“超越了神”。涅槃对人是一种自然的境界,只要你知道如何看待它。乔达摩声称他的方法不是一种“发明”,而是一种“发现”,所以,别人也可以达到,只要他们省察自身。对于先知时代的以色列人,真理也在自身。更具体一点,佛陀相信,人的第一步是要认识到事情出了错。在别的宗教世界,这种认识会产生天国和天堂的概念,但是佛陀的思想是,我们通过“过一种对所有生命充满同情、和蔼可亲又谨言慎行的生活,远离任何像药物或麻醉剂等使心智不明的东西,就能在人间实现解脱”。[527]佛陀没有天国的概念,他认为这样的想法是“不合宜的”。他认为,语言无法解说这些思想,它们只能被经验。

但是,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佛教确实发展了与基督教非常相似的救赎思想(如此相似,以致早期传教士认为佛教是魔鬼创立的伪宗教)。佛陀提出了一个脱离人生苦海的概念(还有一个词,“解脱”),还提出三个化济众生的佛:观世音菩萨、多罗菩萨、阿弥陀佛。他们都属于一个大家庭。

希腊人以他们的理性主义而著称,这容易模糊这一事实,即他们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柏拉图(前427—前346)也是一个公认的神秘主义者。他受到的主要影响来自苏格拉底和毕达哥拉斯。前者对古老的神话和传统的宗教节日表示质疑;后者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发展出了灵魂的思想,并且印度思想有可能通过埃及和波斯对他产生了影响。

毕达哥拉斯相信灵魂是堕落的、被污染了的神,它被束缚在身体里,“犹如囚禁在坟墓里,注定了永远的轮回”。[528]毕达哥拉斯和俄耳甫斯派都认为,灵魂只有通过净化的教礼才能得到解放,但是柏拉图走得更远。对他来说,有另一种层面的真实,一个永恒的神圣王国。它超越了感官。他也接受灵魂是堕落的神之说,但是他相信可以通过自身的净化形式(理性)得到解脱,甚至重新回到灵魂的神圣状态。他认为,在这个永恒的层面,存在永恒的真实,就像他说的形式或理念,比我们在世间看见的一切都更完美、更永久、更有效,只能被心灵充分理解。对柏拉图来说,有一种理想的形式,对应了我们所有的一般理念,如正义或爱。其中最重要的形式是美和善。他对神或神的性质阐述不多。形式的世界是不变的,静止的,这些形式不像传统的神明就“在那里”,它们只能通过内心而被发现。[529]

他的思想在《会饮篇》和其他书中有所概括,它表明,对一个特殊的美丽身体的爱如何能“净化并且转化”成对理想的美的忘我沉思。柏拉图认为理想的形式多少隐藏在心中,思考的任务是去发现和揭示这些形式,如果思考足够长的时间,就能够理解它们。记住,人类是堕落的神灵(中世纪的基督教复活了这一思想),因此神性在某种意义上先天存在于人身,只要它能被理性“触及”;而理性被理解为是一种对内在永恒王国的直觉把握。柏拉图没有使用“涅槃”这个词,但是他的信仰体系显然同佛的思想相似,都让人回到内心。就像琐罗亚斯德,柏拉图也认为,精神生活的目的是专注于抽象实体。曾有人把这称为抽象思想的诞生。

亚里士多德(前384—前322)的思想也一样神秘,尽管他是一个头脑更冷静的科学家和自然哲学家(关于他的各方面思想将在下一章详细讨论)。即使他认为自己是一个理性主义者,他也认识到,宗教信仰存在一种感情基础。这就是为什么希腊戏剧,尤其是悲剧,是作为宗教节日的一部分而发源的:戏剧化的悲剧对亚里士多德是一种净化形式(他称之为“宣泄”),由此,恐惧和同情等感情得到发泄并得到控制。柏拉图提出了一个只能通过沉思到达的单一的神圣王国,而亚里士多德认为存在一个现实的等级秩序,最上面是不动的创造者——不朽、不动,实质上就是纯粹思想,虽然它是思想者也是思想本身。[530]是他引发了宇宙间所有的变化和流动,所有的这些都来自一个地方。在这一宇宙体系之下,人类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拥有智慧,一种神圣的实体,使他们位于动物和植物之上。对亚里士多德来说,思想的目标是不朽,是一种救赎。和柏拉图一样,他认为思想本身是一种净化形式。但是他又认为,沉思不仅仅包括逻辑理性,而且包括“训练有素的直觉带来的自我超越的狂喜”。[531]

孔子(孔夫子,前551—前479)是轴心时期所有先知/宗教导师/道德哲学家中最没有神秘色彩的人。在传统的意义上,他非常虔诚,对天和全能的精神世界表现出无比的敬畏,但是他对超自然的东西非常淡漠,似乎既不相信人格神,也不相信来世。他发展出的教义实际上是对传统思想和行为的改造,因此非常世俗化,针对的是他那个时代的社会问题。然而,在孔子、佛陀、柏拉图和以色列先知的教义中,有不可思议的相同之处。他们都源自相似的社会和政治环境。

到孔子出生的时期,中国人就已经是一个古老民族了。从公元前2千纪中期开始,商朝就已经建立,而且根据考古发现,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王,一个由若干家族组成的统治阶级,以及一个被土地束缚的低等阶级。据一位史学家的观点,这是一个非常残暴的社会,它的特点是“祭祀、战争和狩猎”。同古代印度教思想一样,祭祀在早期中国是所有信仰的基础。“狩猎提供祭祀用的牲畜,战争提供俘虏。”[532]战争本身被当作一种宗教活动,在战前,人们都要举行占卜、祈祷和宣誓仪式。

早期中国有两种神灵:祖先神和天神。每个人都崇拜其祖先,祖先的灵魂被认为能给活着的人带来生命。但是贵族还信仰天上的最高神上帝,还有日月星辰和雨水雷电之神。上帝被认为是商族的始祖,所有的贵族家庭都自称是他的后裔。[533]其显著特征是食肉。有三种宗教职司:史、祝、巫。史是一种抄写祭司,他的职责是记录和解释对王朝具有征兆意义的重大事件。祝又叫乞灵者,他们是负责撰写祭祀仪式所用的致告鬼神词的学者,他们后来成为司礼,确保正确的祭祀仪式得以保存(就像佛陀时代印度的婆罗门)。巫是占卜的专家,他们的职责是用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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