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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从以赛亚到朱熹:灵魂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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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了印度河流域文明衰落的原因。[446]他们还借助对《梨俱吠陀》中记载的天文事件所作的近期研究,证明这些文字比传统确认的公元前1900至前1200年早得多。他们认为,天文学和相关的数学研究表明,印度—雅利安人是印度西北部的土著民族,那里是印欧语起源的地方,而且印度的数学比其他地方要先进许多。虽然这一争论目前尚无定论(迁徙论和本土论都存在严重的学术漏洞),但是不可否认,印度的数学在历史上曾经非常先进,而且,正如在上一章讨论的,最近在印度发掘出了一种非常古老的文字,也许是已经发掘出来的最古老的一种。

在吠陀思想中,一个人的生活分两个阶段。他的尘世生活被认为更令人向往。《梨俱吠陀》中的赞美诗提到了一个充分享受尘世生活的民族,他们重视健康、美食、美酒、物质享受、儿孙。[447]但是,还有死后的阶段,死后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他活着的时候有多虔诚。不过,这两个阶段是固定的:没有任何认为灵魂可能回到人间的思想。那是后来的发明。在早期,当一个雅利安人的肉体被埋葬时,死者被想象成生活在一个由死亡之神亚玛统治的冥界。[448]陪同死者埋葬的有他的个人用品,甚至还有食物,尽管他的哪部分能够在死后保持不朽仍然不清楚。[449]印度—雅利安人认为个人由三部分组成:肉体、阿苏和玛纳斯。阿苏本质上是“生命法则”,相当于希腊人的“普赛克”(psyche);而玛纳斯是心灵、意志和情感所在的地方,相当于希腊人的“赛摩斯”(thymos)。似乎没有任何表示灵魂等于“本质自我”的词或思想。为什么会发生从墓葬到火葬的变化,至今还不清楚。

如果接受灵魂存在说,接下来就需要有一个死后灵魂能去的地方。这提出了一个问题:所有这一整套相关思想——来世、复活,以及天堂和地狱——从何而来?

要明确的第一件事情是,在古代世界,天堂、地狱和不朽的灵魂是相对较晚出现的观念。[450]现代的灵魂不朽概念是希腊人创造的,很大程度上归因于毕达哥拉斯。在那之前,多数古代文明认为,人有两种灵魂。“自由灵魂”,代表个人的性格;“肉体灵魂”赋予身体以生命和意识。[451]例如,对早期希腊人来说,人性由三部分组成:肉体、普赛克和赛摩斯。普赛克位于头部,是生命法则;赛摩斯在肺中,主宰“心灵”或“意识”。[452]活着的时候,赛摩斯更重要,但是死后它无法永生;而普赛克则变成精灵,身体的影子。

到公元前6世纪,这种区分就不存在了,普赛克开始被认为既包括本质的自我、意识的主宰,也包括生命法则。品达认为普赛克具有神圣性,因此是不朽的。[453]在发展灵魂不朽的思想方面,同毕达哥拉斯一起的还有巴门尼德和恩培多克勒,他们生活在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是毕达哥拉斯的同时代人。他们都和俄耳甫斯教有关,那是一种神秘主义的苦行教派,有时是严格的“素食主义者”,这似乎是对祭祀的一种反抗。这一教派服用能移换心智的药物,即各种大麻类药物(不过在这一点上学界有分歧)。这些思想和实践据说来自居住在黑海以北地区(荷马曾经到过那里)的斯基泰人。他们有一种奇怪的信仰,其中的核心人物是一些患有一种慢性疾病的人,可能是因为当地大量的铁沉淀物所致的血色沉着病。这种情况会导致整个身体无力和性无能。有不少关于当地人异装癖的记录,这些核心人物大概能主持斯基泰的葬礼,在这种场合会服用导致迷幻的药物。[454]这种信仰是不是俄耳甫斯教的基础?希腊人是不是从药物导致的恍惚和幻觉中形成了灵魂的概念,并把它与再生联系起来?毕达哥拉斯、恩培多克勒和柏拉图都相信再生和转生,即灵魂能在动物或植物上再生。俄耳甫斯教认为,灵魂再生时呈现的实际形式是对某种“原罪”的果报。[455]但是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都赞成品达关于灵魂的神圣起源说,正是从这里,灵魂比肉体更高贵的思想开始扎根。应该指出,这不是大多数雅典人的看法,他们大多认为灵魂是和生者敌对的令人讨厌的东西。许多希腊人不相信来生。[456]

在那些确实相信某种死后生命形式的希腊人看来,死者直接进入冥界,在《伊利亚特》中,那是一个由恶犬刻耳柏洛斯守卫的地方。灵魂只能穿过冥河到达这个“无趣的地方”。冥界被称为哈得斯,它的词根意思是“无形的”。[457]死亡似乎被认为是不可避免的。雅典娜告诉奥德修斯的儿子忒勒马科斯,“谁也不能避免死亡,即使是神明也无法让他庇护的人免于一死……”[458]然而,在《奥德赛》的后半部出现了变化。例如,普罗透斯告诉墨涅拉俄斯,他要被送往“世界尽头的极乐世界”。极乐世界(Elysium)是前希腊语,因此这种思想可能源自希腊以外的地方。到赫西俄德写《工作与时日》(公元前8世纪晚期)的年代,我们听说有“福佑之岛”,许多英雄在死后被送往那里。大约同一时期,在史诗中,我们第一次听说了卡戎,摆渡死者的船夫。公元前5世纪,在希腊开始了用奥波勒斯陪葬死者的风俗,那是一种用来付给卡戎的小钱币。[459]大约公元前432年,在一座正式的战争纪念碑上,战死的雅典人的灵魂被描写成由埃忒耳,也就是“上面的空气”接引,不过他们的肉体仍然留在地上。在柏拉图作品和许多希腊悲剧中,我们知道雅典人似乎并不相信死后的报应。“事实上,他们不怎么期望。‘死后,每个人都成为灰土和影子。没有什么变成什么。’”(这是欧里庇得斯戏剧中的一句。)在柏拉图的《斐多篇》中,西米亚斯流露出对死后灵魂会四处流落的“悲惨结局”的忧虑。[460]

天堂(paradise),至少这个词本身有较详细的记载。它来自古老的米底语“pari”(周围)和“daeza”(墙)。(米底是公元前6世纪伊朗的一种文明。)“paridaeza”一词有时指葡萄园,有时指一丛枣椰树,有时指制砖的地方,有时甚至指萨摩斯岛上的“红灯区”。但是跟它最相关的是王家猎苑,或贵族专用的草地和绿树成荫的花园。这与下面的信仰有关,即只有国王和贵族才能升入天堂,其他人都进入地狱。在毕达哥拉斯的作品中就有这样的暗示:来世和灵魂不朽是为贵族保留的,因此,这可能是在城市(和商人)变得益发重要,上层阶级被边缘化时,贵族为了保留他们的特权而发明的一种思想。

在以色列人那里,灵魂从来都没有发展成一种复杂的思想。以色列人的上帝用黏土创造了亚当,然后“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那费什”,“一个有灵魂的活人”。[461]这和阿卡德语中的“那皮斯都”相似,都和血、“生命物质”有关,它在人死时会流干。[462]希伯来语中从来没有一个词表示死后永生的“本质的自我”。我们不应该忘记,在希伯来《圣经》中,整部《约伯记》都是关于人生的信仰、苦难和不平等问题,没有来世(犹太人的上帝许诺给他们的酬答都是物质的)。即使当犹太教的弥赛亚信念出现时,仍然没有灵魂的概念。他们有地府的概念,但它更类似于英语中的“坟墓”,而不是冥界,但它经常被翻译成“冥界”。“地府在地底下(《诗篇》63:10),满是虫子和灰尘(《以赛亚书》14:11),无处可逃(《约伯记》7:9f)。”只有在流亡巴比伦之后,人们才开始把地府分成好坏两个部分,开始和欣嫩子谷(地狱)联系起来,那是耶路撒冷以南的一个山谷,人们起初认为那里是最后的审判之后施行惩罚的地方。不久,它成为烈焰地狱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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