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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智慧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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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英国考古学家伦纳德·伍利开始在迦勒底(迦勒底是巴比伦的别称)的乌尔进行发掘工作。乌尔即《圣经》上所说亚伯拉罕的家乡,它在1854至1855年首次被确认,而伍利轰动性的发掘工作揭示了它在人类历史上的深远意义。在他的众多发现中,出土了所谓的乌尔“马赛克军旗”,上面绘有一群古代战车,表明很可能正是苏美尔人(约公元前3400年开始居住在现今的伊拉克最南端)发明了轮子并将这种装置运用到战事中。伍利还发现一种习俗,即巴比伦王族成员并不单独被埋葬。和国王、王后同葬在一个房间的还有许多殉葬的士兵(在他们的遗骸旁边发现了铜头盔和矛),在另一个房间里是九个宫廷侍女的骸骨,她们仍然戴着精致的头饰。现在看来,这都是很残酷的习俗,但是它们非常重要,因为它们反映了古代信仰。但尤其引起伍利注意的是,没有任何文本曾提及过这种集体殉葬行为。因此他得出结论,这种殉葬在人类发明书写体系记录事件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历史学家H.W.F.萨格斯认为,“对人类进步而言,没有比书写更重要的发明了”。彼得·哈尔瓦特称书写为“发明之首”。[293]所以这里我们有了另一个重大思想,它和耕种都被认为是“至今最伟大的发明”。事实上,在人类发展史上,比书写体系更重要、更根本的是这一令人兴奋的偶然,即苏美尔人除了发明文字外,也发明了古代战车。如果给这个奇特民族创造的“第一”列个清单的话,将会无止境。例如,1946年,美国学者塞缪尔·诺亚·克莱默开始出版他翻译的苏美尔泥板书,在翻译过程中他认识到至少有二十七种“历史上的第一”是由这些早期伊拉克人发现、创造或记录下来的。其中包括历史上第一批学校、第一位历史学家、第一本药典、第一批时钟、第一道拱门、第一部法典、第一家图书馆、第一本农民历书、第一个两院制国会。苏美尔人最先建造花园遮阴纳凉,记录下了最早的谚语和寓言,最先创造了史诗文学和情歌。我们不难发现迸发这种非凡创造力的原因:我们所称的文明只有在早期人类开始生活在城市之后才会出现。城市比以往任何环境都更具竞争性、实验性。城市是文明的摇篮,几乎是我们所有最宝贵思想的发源地。

文明的经典定义包括以下三个或更多的方面:城市、书写体系、职业分工、纪念性建筑和都城的形成。[294]这固然没错,但忽视了一个根本原则。在公元前4千纪后期的某个时候,人们聚居在大城市里。这种过渡改变了人类经验,因为新环境要求男人和女人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合作。正是这种亲密的接触、这种面对面的共处才导致了大量新思想的传播,尤其是共同生活所需的基本工具:书写、法律、政治制度、职业分工、教育和度量衡。

根据2004年秋公布的调查研究,第一批城市遗址位于美索不达米亚北部、伊拉克—叙利亚边界的布拉克丘和哈姆卡尔丘,可追溯到公元前4000年。那里有一排排的砖灶,足以准备大量的食物,还有众多的“图章”来记录物品和“锁”门。但它们相对来说比较狭小(哈姆卡尔只有十二公顷),并且第一批严格意义上的城市大约在公元前3400年出现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更南端。这些城市遗址包括埃利都、乌鲁克、乌尔、乌玛、拉格什、舒鲁帕克(基本上就是这样的顺序)。到公元前3千纪末,美索不达米亚南部90%的人都居住在城市。[295]这些城市都非常大,乌鲁克就有五万人。为什么会出现城市?城市生活是什么样的?人们关于城市的出现提出了几种解释,其中最明显的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但这种观点也不再站得住脚,原因有三。第一,古代一些大城市,尤其是在西非国家(如马里),从来没有建过城墙。第二,即使在建有庞大而复杂城墙的中东地区,城墙也是定居之后才出现的。例如,在乌鲁克,城市主要在公元前3200年左右建立,而城墙却直到公元前2900年左右才建造。(此外,“乌鲁”的意思是有围墙的地区。[296])第三,还有另外一些得到大量证据支持并且更让人信服的解释。

实际情况可能是,在公元前4千纪中期,美索不达米亚的气候发生了轻微但对人类来说显著的变化,导致气候更凉爽、更干燥。在那之前,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流域的农业几千年来都很繁荣。由于这些河流的存在,该区域相对比较安全而且灌溉系统良好。[297]“有文献记载,公元前4千纪中期的气候变化似乎在两三百年间导致定期淹没这大片土地的洪水消失,使大片土地成为旱地,以致在很短时间内,巴比伦的很多地方吸引了许多新的永久定居者。”[298]考古发现表明,伴随着这种气候变化,人类定居模式也发生突变,由分散的小规模个体性定居变成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密集性定居模式。[299]这种地理条件似乎促进了集体灌溉系统的发展,这种系统在那个时期并不精密,但明显增加了大麦的产量(由原先双行种植变成六行种植),这同时教会人们合作的益处。换句话说,起作用的是美索不达米亚这一特定的气候条件,那里的灌溉系统能显著提高作物产量,并且(除了在错误的地方外)充足的水源使得灌溉系统的发展相对简单、明显。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片土地虽然现在可以居住,不过水仍然很充足,使得几乎每一块可耕种土地都能容易而直接地获得水源。“这一事实……必然会产生一个每年多次高产丰收的‘天堂’。”[300]另外一个因素就是美索不达米亚南部的冲积平原缺少像木材、石头、矿产和金属这样的物品。这片“天堂”的剩余食物可以用来交换其他物品,形成了一个密集的交换体系,为城市行业工人的发展提供了条件。这也可能是导致人口多样化这一早期城市生活特征的一个因素,它不再限于简单的亲属团体。这是个令人激动的进步:第一次人们能够参与和粮食生产没有直接关系的活动。然而这一发展也带来了忧虑:城市居民不得不依靠他人而不是亲属来获得生活必需品。这一潜在的担忧可能很好地解释了大量前所未有的有利于团体精神形成的计划和方案的产生:宏大的劳动密集型建设活动。出于同样的原因,宗教很可能在城市里比在以前的组织结构中显得更重要。

人们通常认为,第一座城市应该是距波斯湾一百多英里的内陆城市埃利都,即现在的阿布沙赫赖因。它的实际地理位置很特殊,处于海洋和陆地的过渡带。它靠近冲积平原,接近沼泽地,这就意味着它受益于三个生态系统——冲积平原、沙漠和沼泽地,因而能得益于三种不同的生存模式——农业、游牧畜牧业和渔业。[301]但是埃利都的发展还有一个宗教原因。城市建在一座小山上,四周是一片洼地,地下水汇聚于此。这四周就像是沼泽地,在雨季能形成相当大的湖泊。[302]这样的地理结构完全符合美索不达米亚人对宇宙的设想,他们把地球想象成巨大水体中的一个圆盘。而埃利都反映着这种格局,因而成为一个神圣的地方。彼得·哈尔瓦特说,人们认为埃利都蕴含了一切智慧的源泉,它就是智慧之神的宝座。他还说“世界上第一个可知的世界性宗教的发源地”就是埃利都。在埃利都的祭祀仪式上使用的当地陶器需要三种颜色。世俗生命用红色,死者用黑色,永恒的生命(和纯洁)用白色。[303]

一般而言,考古学家将镇定义为占据30公顷或更少面积的地方,而城市则为占据31公顷或更多面积的地方。就乌鲁克而言,到其城墙建成时,占地面积大约为550公顷,最长处约为3公里,最宽处约为2.5公里,大致呈菱形。该城人口密度为每公顷约1000至2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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