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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从露西到吉尔伽美什:想象的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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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时处于不利地位,它就是所谓的斯洛文尼亚笛,1995年出土时,它被大力宣称为世界上最古老的乐器。该乐器距今5.4万年,在斯洛文尼亚西部利克附近的迪维巴贝被发现,是一根管状骨头,有两个完整的孔和两个不完整的孔,呈直线排列。它是由一只小熊的大腿骨制成,是洞中六百块骨头中唯一一块这样穿孔的骨头。吸引考古学家注意力的是,这些孔直径大约一厘米,彼此间隔两点五厘米,这种构造非常适合人手抓握。根据一些考古学家的见解,这支乐器能够演奏“构成西方音乐基础的完整的七个音符”。[112]但是,弗朗切斯科·德·埃里科和位于波尔多的国家科学研究中心的一些同行指出,这种排列其实完全出于自然巧合,骨头被其他食肉动物咬过,可能是洞熊。同样的小孔在西班牙巴斯克地区几个洞穴出土的骨头上也发现过。[113]

不过,在过去的几年里,渐进主义者的声音重新变得强烈起来。牛津大学格林学院的斯蒂芬·奥本海默在一本名为《走出伊甸园:世界原始住民》的书中搜集了相关证据。[114]他指出,能够装上手柄的第三代手斧是古智人在30万年前制造的。这些早期人类同时还制造了像鱼叉尖一样的骨器,在28万年前开采颜料,南非的早期人类在大约10.5万至13万年前使用了穿孔贝壳制成的吊坠,10万年前还制造了赤铁“铅笔”。图1是他绘制的各种认知进步的年表。奥本海默得出结论,到14万年前,“最终引领我们飞向月球的重大认知技术和行为的重要先导技术中,有一半已经出现了”。[115]

图1 早期认知技术年表

(Source:Stephen Oppenheimer,Out of Eden:The Peopling of the World,London:Constable,2003,p.123)

尽管渐进主义者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但是不能否认,正是大约4万年前突然出现的非常漂亮、高水平和非常现代的艺术吸引了所有目击者的想象力。这种艺术有三种主要形式,一是著名的洞窟画,主要出现于欧洲但不局限于欧洲;二是所谓的维纳斯小雕像,出现于西欧和东欧的广阔地区;三是彩色珠子,它在某些方面是最重要的证据。最引人注目的是这种艺术出现之突然、数量之多以及形式之复杂。在西班牙北部主要是雕刻艺术品,而从法国西南部到澳大利亚则主要是绘画。当洞窟艺术在19世纪首次被发现时,由于它的许多形象非常写实,具有现代属性,因此过了许多年人们才承认它的远古性质。它曾经被认为是后人伪造的,但是现在大家都普遍承认(当然还有怀疑者),随着绘画在欧亚大陆的传播,年代也非常一致,大约4万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虽然这一艺术不太应该被视为单一的现象)。因此,从旧石器时代中期到旧石器时代晚期的过渡阶段很可能是古生物学最令人激动的研究领域,原因有三。

艺术出现得如此突然(从古生物学角度),传播得如此广泛,许多科学家认为它一定反映了早期人类心智发展的一个重要变化。正如斯蒂文·米森所说,那时“心智发生了最后一次大重组”。[116]不过,在大约10万至15万年前出现的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和大约4万至6万年前出现的创造激增之间,出现了又一次停滞期。一种解释是气候所致。随着冰川的起伏变化,可获得的野物也相应地发生变化,人类需要各种不同的工具,同时还需要记录可获得的野物以及它们的季节活动规律。也许这听起来同样过于简单了。第二种气候解释更有争议,它认为7.1万年前多巴火山爆发导致了一个世界范围的火山冬天,持续了1万年,使人类和动物的数量剧减。接踵而至的应该是一段严酷的资源竞争时期,导致了完全分立的群体的迅速发展,加速了创新进程。“创造激增”的另一种解释来自艺术自身。在西班牙东北部和法国西南部(而不是其他地方),很多艺术在非常难进入的洞穴中保存完好,那里的图像一层层叠加,这表明几个世纪、几千年以来,人们一次又一次地进入这些地下洞穴。学界因此怀疑,洞窟艺术事实上既可理解为艺术,又可理解为书写,它是早期人类对赖以生存的动物所作的秘密的神圣记录。(这一观点由以下事实得到佐证:许多当代部落居民创造了洞窟艺术,但他们的语言里却没有艺术这个词。[117])洞窟绘画和雕刻可能其实记录了该地区有什么野兽、什么时间会出现、多少数量以及路线。这些记录开始可能在洞外面,后来转移到了难以进入的地方,部分是因为安全的考虑(这样竞争者永远也找不到),部分是出自仪式需要。动物可能受到崇拜,因为人类的生存依赖它们和它们的繁衍,反映出早期人类对它们的习性了解多少,这其实是人类计划未来的能力的一个记录。洞窟也可能被用作寺庙,选择它们不仅因为难以进入,而且因为它们在某种意义上被认为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根据法国史前史学家安德烈·勒鲁瓦—古朗的说法,欧洲的洞窟艺术包含“一种单一的意识形态系统”,“一种洞窟宗教”。[118]

关于这种艺术,有两个重要问题。首先,它的出现为什么“形式如此完美”,为什么没有初级版本?其次,它的意义是什么?“形式完美”的一个原因可能仅仅是因为那些初级版本被创造在易腐蚀的材料上,已经丢失。然而,斯蒂文·米森对此有更深刻的理由。他认为,组成早期人类大脑的三种智慧,即自然史智慧、技术智慧和社会智慧,在大约4万至10万年前的某个时间最终融合,形成了我们现在所知的现代大脑。他说,早期艺术表现出高超的技巧和丰富的情感表现力,这个事实本身就是对人类最新的心智重组最强有力的论据。当然,这只是臆测,没有别的证据可用来支持米森的观点。

加州斯坦福大学的人类学教授理查德·克莱因提出了另一种理论。他认为人类的文化革命开始于一次或更多次基因变异,“基因变异改变了人类的交际能力”。[119]克莱因教授认为,“一组语言和创新基因,可能少至十个,也可能多至一千个,由于随机变异而发展演化”,并因此产生了一种新的人类文化。他举FOXP2基因为例,这种基因在2001年被发现存在于伦敦一个大家庭(“KE”家庭)的十五名成员身上,他们家三代都有严重的说话和语言障碍。研究人员指出,人类身上这一基因同老鼠身上的类似基因在715个分子中只有三个不同,同黑猩猩身上的同一基因只有两个分子的差别。发现此种变异的德国研究人员认为,变异开始于大约20万年前,并且在五百至一千代人之间,或在1万至2万年间得到迅速传播。“如此迅速的传播在生物学家眼里意味着,新的基因一定为人类的祖先赋予了重要的进化优势,人类有幸能将它遗传至今。”[120]“文化激增”的另一解释来自人口学。直到7万年以前,地球上的人口一直相当稀少。我们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作为食物的主要动物都是成年动物,而且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成年的动物(例如乌龟)。之后,食物开始转向繁殖迅速的鹿等动物。日益激烈的竞争可能同时刺激了新的手斧和艺术的繁荣,这时的艺术应该被理解为对野物活动习性的秘密记载。[121]这个时期,海洋动物也开始成为食物。

渐进主义者说,这一切都是错觉,因为艺术和其他象征性行为在明显的“激增”时期之前的10万至25万年间就一直在发展,不过有的已经消亡,有的还有待发现。他们认为,这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欧洲洞窟艺术“形式如此完美”:因为技术的进步已经持续了好几代。他们还指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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