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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从露西到吉尔伽美什:想象的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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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人类一到澳大利亚,那里的艺术形式就变得发达了。鉴于此,有理由认为创造艺术的能力早在人类离开非洲之前就已经发展出来了。[122]

这些艺术的意义则更复杂。3万至4万年前,艺术出现了巨大的进步,不仅仅有拉斯科、阿尔塔米拉和肖维闻名于世的洞窟画,而且出现了第一批个人饰品,例如珠串、挂件、穿孔的动物牙齿、刻有人身兽头(如狮子和野牛)的象牙,还有很多蚀刻在岩石上的V形标记。古生物学家毫不怀疑,这些图像都有意义,传递了某种信息。例如,在当代澳大利亚部落中,一个简单的圆圈在不同的情境下可以代表一堆火、一座山、一处营地、水坑、女人的乳房或鸡蛋。所以要完全揭示古代艺术的具体含义或许是不可能的。不过,从比较宽泛的意义上解读,艺术始终是存储的信息。[123]旧石器时代晚期留下的许多骨头和鹿角制成的工具都带有装饰,约翰·法伊弗把它们和洞窟画统称为“部落百科”。需要记住的一个基本事实是,大多数旧石器艺术可能是在最后一个大冰期创造出来的,其时环境严酷到极点。说是可能,因为在这一领域没有什么是确定无疑的。因此,这种艺术(至少部分)一定是对这一恶劣环境的回应,这应该能帮助我们理解它的意义。[124]例如,从这一事实中我们推测,许多动物画就其身体而言,都是侧影,但是它们的蹄子都是正面,这说明人们画出蹄子的形状是为了以后能记住它们,或是为了教给他们的孩子如何辨认。[125]即使现在,在新几内亚的乌普卡敏狩猎采集部落,人们把捕捉到的动物的骨头陈列在家中的后墙,摆成“地图”状以便帮助回忆动物的习性。[126]

旧石器艺术中普遍存在的对女性形体的描绘同样需要解释和评论。在韩国发现了距今12165年的所谓“维纳斯石头”,即形似乳房和裙子的雕刻石头。在下奥地利州的克雷姆斯附近发现了距今3.1万年的“加尔根贝格的维纳斯”,形似一位胸脯硕大的妇女在跳舞。最为重要的是,从法国一直延伸到西伯利亚的浅圆弧地带,发现了“维纳斯小雕像”,它们中的大多数属于大约2.5万年前的格拉维特时期。关于这些雕像,存在许多争论,这也许是不可避免的。许多雕像(不是全部)体态丰满,胸脯和肚子都很大,可能说明她们是怀孕的妇女。许多雕像(不是全部)有膨胀的外阴,表明她们快要生产。还有许多雕像(不是全部)赤身裸体。另有许多(不是全部)没有脸,却有精致的发型。许多(不是全部)雕像不完整,缺胳膊缺腿,似乎创作者只专心于展现她们的性征。有些(但不是全部)本来涂上了赭红,这是不是象征经血呢?有些批评家,例如考古学家保罗·巴恩指出,我们应该格外谨慎,不宜在这些雕像上读出太多的性意义,这种解读告诉我们的更多是关于现代古生物学家的想法,而不是古代人类的想法。不管怎样,其他的早期艺术作品确实暗示了性主题。在法国凯尔西的库尼亚克岩洞,有一个天然凹穴,确实暗示(在现代人眼里)女性外阴形状,古代人类似乎也这么认为,因为他们用红赭涂染了这个凹穴来“象征经血”。[127]1980年在俄罗斯乌拉尔山脉南部的伊格纳捷夫卡洞发现的雕像中有一座女性雕像,两腿之间有二十八个红点,很有可能指月经。[128]在西伯利亚的马尔他,苏联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座分成两半的房子,一边全是男性用品,另一边放的是女性小雕像。这是否说明家庭从仪式上出现了性别划分?[129]

不管这些“性形象”是否被过度解读,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性确实是早期艺术的一个主要主题,而且对女性性器官的描绘远远多于男性。事实上,在格拉维特时期(2.5万年前)没有对男性的描绘,这似乎可以支持立陶宛著名考古学家玛丽亚·金布塔斯的见解,即早期的人类崇拜“大女神”而不是男神(详细讨论见第3章)。这种信仰的发展很可能同当时生育的神秘性有关,比如母乳喂养和令人烦恼的月经现象。纽约大学的人类学教授兰德尔·怀特补充了一个有趣的观点,他认为这些雕像产生于早期人类还未能把性交和生育联系起来的时期(这一时期肯定存在过)。在当时,生育确实被看得很神奇,人类可能认为,为了生育,女人肯定接受了某种精魂,比如从动物那里(因此图像中才有动物头)。在人们把性交和生育联系起来之前,女人会比男人显得神奇得多。

伊利诺伊大学的奥尔嘉·索弗尔还指出,有些维纳斯小雕像好像戴着手织的帽子。她认为纺织品很早以前就已经发明了:她在摩拉维亚和俄罗斯旧石器遗址中的泥块碎片中找出了织网的痕迹,由此表明用织网狩猎的可能。她还相信,用植物纤维制成的绳索可以追溯到6万年前,它帮助早期人类建造航行工具,并由此远航澳大利亚。[130]

珠串首次出现于距今7.5万到8万年的南非布隆伯斯洞,到1.8万年前已经很普遍了,但它最戏剧性的出场还是在“创造激增”末期,出现在俄罗斯桑基尔距今2.8万年遗址的系列墓葬中。在研究了这些珠串之后,考古学家兰德尔·怀特在考古报告中提到了三个墓葬,一个是六十岁的老人,一个是小男孩,一个是小女孩,他们身上分别装饰着2936、4903和5274颗珠子,其中老人身上还有一顶用狐狸牙齿串成的帽子和用25颗猛犸象牙制成的手链。通过实验,怀特发现每颗珠子的制作都花费了1到3个小时,总共1.3万到3.9万个小时(约18到54个月)。因此“装饰”这个词不太合适,我们需要问一问,这些珠子是不是表明某些更重要的东西,比如社会地位,甚至原始宗教?怀特认为社会分层早在2.8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了,因为不可能在桑基尔埋葬每个人的时候都能有上千个花费如此漫长时间制成的珠子做陪葬品,否则就没有时间从事真正的劳动了。因此,用珠子做陪葬品的人有可能是某种宗教人士。人与人之间的装饰差异也表明早期人类具备一种“自我”感。[131]

墓葬品的存在,无论哪种类型,都表明古代人类相信至少有来世的可能,这反过来又表明了超自然信仰的存在。人类学家指出了三种产生宗教的条件:个体身上的一种非物质东西在死后能够永存(“灵魂”);社会中的某些人更有可能从超自然媒介中接受直接的启示;某些仪式能够改变现世。[132]桑基尔的珠子强有力地表明,早期人类相信来世,尽管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认知“灵魂”的。饰有如此众多杰出画作的偏僻洞穴一定是仪式的中心(它们由原始灯火照明,把苔灯芯放在动物脂油中燃烧,这是火的另一用途)。在法国南部与西班牙接壤的阿列日的三兄弟洞穴,有一个直立的人物雕像,背上披着一种食草动物的皮,还戴着马尾和一套鹿角,换句话说,就是萨满。2003年底,据宣布,在巴伐利亚汝拉山脉的谢尔克灵根附近的洞穴中发现了几根刻有人物的猛犸象牙,其中包括一个半人半兽的“狮人”,距今3.1万至3.3万年,它表明较成熟的萨满巫术或宗教信仰体系的存在。

大卫·刘易斯—威廉姆斯相信最初的宗教具有萨满性质,而且与洞窟艺术的布局有联系。他提出,随着语言的出现,早期人类能够交流两种甚至可能是三种不同的意识状态:梦、药物引起的幻觉和恍惚。他说,这些状态使早期人类相信在某个地方存在一种“精神世界”,而洞穴就是通往这个神秘的地下世界的唯一通道。他认为,与洞窟艺术相联系的一些线条和波形曲线是“内视”,是人们在药物状态下实际“看见”的大脑结构(在视网膜和视皮质之间)。[133]同样重要的是,他指出,洞中的许多画和雕刻利用了自然形成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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