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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变得情绪低落,心里明白这件事情对我不会有好结果。两个女孩儿在小窝棚里的画面依然在我眼前晃动,我紧抓不放,但是我知道,那并非真实的画图。我以自己的方式认识到,我和埃斯米、丹尼尔一样,迷失了方向。我们三个傻瓜在丛林里转来转去,没有判断能力,更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正如母亲常说的那样:“我们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来到艾瑞的棚屋,我一眼看到,两个女孩儿不在那里。我的心一沉,骤然间有一种被掏空了的感觉。从她们留下的脚印看,她们俩压根儿就没有在这儿停留,而是一直往前走。估计,艾瑞是到红墙和默里老人的“运动场”去了。我曾经跟她说过那是神秘之地。但是,她偏离了好几度。而在丛林里如果偏离几度,就会“谬之分毫,失之千里”,根本到不了目的地。在丛林里,绝不能犯路线错误,除非你想迷路。丹尼尔在窝棚门口跪下,朝里面张望。埃斯米也蹲下来,手放在丹尼尔的背上,从他的肩膀上面望过去。好像希望两个女孩儿藏在哪个黑暗的角落,正吃吃吃地笑着,跟他们玩捉迷藏。丹尼尔的声音从窝棚里传出来,显得空空洞洞。“没人。”他们俩还蹲在那儿朝空空如也的窝棚里面张望,似乎希望在没有希望的地方发生奇迹。埃斯米说:“这么说,家里的枣都跑到这儿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平和,我不由得对她生出一种柔情。我觉得,倘若妈妈遇到这事儿也会这样说。“这么说,家里的枣都跑到这儿了。”好像此时此刻知道她那些枣的下落,是最让她满意的事情。
    丹尼尔从窝棚门口爬出来,站起身来,看着埃斯米。她也站起来,两只手拢在嘴边,大声喊:“艾瑞——米里亚姆——”她侧耳静听,然后转了转身,面朝南,又喊了起来。她的喊声惊动了一群乌鸦。正在粉绿相思树枝头吃东西的几只凤头鹦鹉也拍打着翅膀、叽叽喳喳叫着飞了起来。我们站在那儿盼望寂静中传来艾瑞的应答。但是只有埃斯米缥缥缈缈的声音,在寂静的丛林中回荡。好像一个幽灵在悬崖峭壁之上喊我们,嘲笑我们的希望。埃斯米站在那儿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突然弯下腰,哭了起来。她大声抽泣,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压垮了。丹尼尔站在她身边,手放在她的背上,束手无策。
    我为他们俩难过,打心眼儿里希望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可是在我内心深处还有一个那天早晨之前不曾有过的陌生人。这个人站在旁边,看着丛林中这一幕,无动于衷。好像他知道一直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们谁也无法做出不同的事情去改变它。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陌生人,我并不想认识他。从打那一天,我许多次和他相遇,他变成我的一个熟人。我看到,那天早晨,我们三个人分享了我们都不理解的什么东西——也许永远都不会理解。那是比我们每个人都要更重大的东西。后来,我有足够的时间去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这些问题,但还是没弄明白。它拒绝我,仿佛一扇大门,紧紧关闭住我的思想。
    
    
    常识告诉我,两个姑娘一定在我们前面。在我们此刻站的地方和“运动场”南大约一英里之间的什么地方,取决于她们比我们早走多长时间。我不知道艾瑞姐俩是半夜走的,还是等到天亮之后才走的。和上次一样,她们离开家的时候,迪普没有惊动任何人,如果它戴着锁链就不会一声不响放她们走了。因为没有被锁,也许它跟她们俩走了一段冒险之路,直到艾瑞好言相劝,让它回家。我还算不上足迹专家,不能从她们留在泥土上的脚印看出已经离开此地多长时间。她们也许已经走出几英里,也许刚刚走过前面那道山坡。我父亲能看得出。他能在没有月亮的夜晚看到飞蛾在丛林里飞过的踪迹。他有一种感觉,而我没有。他凭感觉寻觅,而不是凭留在地上的踪迹。看足迹不是一种可以教会的本领,那就像歌者的嗓音,要想迸发而出,必须具备那种禀赋。
    这块土地绵延起伏、沟壑交错,只有爬上山梁,才能看见周围的景色,找到穿过茂密丛林的小路。步行能看到的景色有限,骑马还好一点。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在丛林里步行过。在枝叶浓密的丛林里步行,“能见度”最多五十码,大多数情况下,还看不了这么远。这片灌木林是野公牛繁衍生息的好地方。即使步行,我也对它了如指掌。小时候,放学后,我就跑到这儿疯玩,把这片灌木林当自己的家。所以,行走在这里,我根本就不用多想身处何方。因为我知道此刻在哪里。我在想,艾瑞该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走过这片丛林。拉着米里亚姆的手,告诉她“运动场”的神秘,鼓励她到老无花果树泉冒险,尽管她自个儿也不清楚怎么才能找到那泉水。从“运动场”到无花果树泉,骑马也得走两天。我看了看丹尼尔和埃斯米,他们俩好像忘了我的存在。我说:“艾瑞一定是想去默里老人的‘运动场’。那地方离这儿很远。我们应该先回去骑马。从这儿到煤河之间没有水。必须回去给她俩带点水。还得戴上帽子,要不然很快就晒成肉干了。”
    他们俩回转身望着我,汗水浸透了丹尼尔刚熨烫过的干净的衬衫,埃斯米湿乎乎的裙子贴在身上。她抬着胳膊,不让裙子粘在皮肤上。他们满脸通红,热得要命,目光几近疯狂,好像掉进陷阱,不知道从哪儿出去。我们在那儿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鸟儿的叫声让我们觉得周围一片空旷。我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他们俩一定觉得失去了生活中平常拥有的一切。我能感觉到心把血泵到全身,我觉得自己精神头十足,充满活力。我精力充沛,长这么大还没有生过一天病。我真希望我是骑在“老娘”背上,而不是脚上穿着靴子,头上没戴帽子,一双手被铐在背后,站在丛林中。
    我和丹尼尔相互对视着,两个人都等待着什么。究竟等待什么,我不知道,但这种等待仿佛把我们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发誓保持沉默,直到上苍给予我们要说出的话来。我看到非得说点什么了。我说:“艾瑞想去老默里人的‘运动场’,但方向不太对。”
    丹尼尔如梦初醒,用掌心擦了擦脸,擦完之后看了看手。然后看着我,问:“你说什么了?”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和埃斯米看起来被女儿那些想法吓坏了。我说,我曾经给艾瑞讲过“运动场”的故事。听到我说这件事,他们疑惑不解地看着我。我看出找到女儿的希望和他们对于损失与死亡的恐惧在激烈交锋。我也看出他们听我谈关于他们女儿的话题时那种厌恶。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对我和艾瑞的关系究竟怎么想,但我敢说一定不是什么好看法。他们不信任他们的女儿,其程度不亚于对我的不信任。他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否则就不怕女儿和我交朋友了。我也相信他们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只是害怕她出事儿。我说:“我们最好回去骑马吧。越快越好。这两个女孩儿一定在丛林里什么地方。步行非常艰难,而且从这儿再往前,只能是越走,路越难。而且沿着分水岭往前走,天也越来越热。”
    丹尼尔说:“什么分水岭?”好像我对他说的话里隐藏着什么秘密,我在诱骗他。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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