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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尼尔半闭着眼睛。我看到他很不舒服,不由得生出怜悯之情。他点了点头,喘息着,好像背疼,在椅子里动了动,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我说:“你要是需要我,就到棚屋找我。”说着站起身来。丹尼尔说:“等一下,鲍比。坐下!我有话对你说。”我没有坐,还站在那儿。我说:“如果你有话对我说,就到棚屋找我。我就在那儿待着。”他站起来对我大声喊道:“坐下,你听我说!”我凝视着他,见他那么失态,觉得我高他一筹。我决定去找艾瑞,和她一起逃跑。我说:“你应该有自己的看法,不能总听你妻子的。”她站起身,说:“我都交给你了。”她从办公桌那头绕过去,小心翼翼,生怕蹭到我身上,然后从我身后那扇门走了出去。丹尼尔说:“鲍比,请你坐下好吗?”我坐了下来。他说:“谢谢。”我说:“你审判了我。”丹尼尔说:“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可说的了。警务站不能再留你了。”他看了我一会儿。“希望你能理解。你准备干什么去呢?”我笑了起来。他说:“发生这种事,很遗憾。”我看出,他想让我说点儿什么。也许想让我向他道歉,或者想让我做什么解释,但我什么都不想对他说。我或许应该告诉他,你老婆迟早得把你害死。但只把这个想法埋藏在心里。父亲不会像我这样,跟他们在一起生活这么长的时间。
    我纳闷父亲如果处于我这样的境地,会不会秘而不宣,带着艾瑞远走高飞。我觉得他会。父亲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从来不受别人摆布。他也从来不会找警察解决问题,而是自己处理。丹尼尔说:“你今天晚上还可以在你那个房间睡觉,但是明天早晨必须离开。晚饭你可以到旅馆吃。我会把饭钱付给齐勒,从你的工资里扣。”我坐在那儿看着警察丹尼尔·柯林斯,仿佛看见本听到我讲这个故事时哈哈大笑。他一定会嘲笑我,居然能想到给警察干活儿,真是天大的傻瓜。我笑了,因为我突然想到应该怎么办了。明天早晨第一件事情就是骑上“老娘”,在艾瑞上学的路上等她。然后带她到本住的地方。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到和艾瑞一起骑着“老娘”,她胳膊搂着我的腰,脑袋贴着我的后背。我会为我的软弱向她道歉,她会重新信任我。她和迪兹会友好相处,迪兹会照顾她。去了那儿之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一旦做出决定,我就又浑身是劲儿。妈妈会看到,我这样做不但在艾瑞眼里洗清了自己,对自个儿也是个交代。我拿定主意,站起身来。“你什么都不欠我,”我说,“齐勒会给我饭吃,用不着你掏钱。”我目光冷漠地盯着他,在心里盘算还该对他说点儿什么。“你不了解我们山里人,”我说,“齐勒早就认识我父亲和我。你用不着为我掏饭费。”我转身走出去,拐了个弯儿,到商店买了点烟丝和卷烟纸。我又成自由人了,那感觉真好。我会像她要求的那样,带她远走高飞。我认识到,在警务站和这些来自海边的人一起工作了太长的时间,我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念。现在和他们分道扬镳,非常高兴。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会控告我拐骗了他们的孩子,但我不在乎。我和艾瑞会找到自己的出路。我们会相守一生,创造自己的生活。
    十
    我在那个二人房间的单人床上度过最后一夜。我觉得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匹马站在我的胸口上。我想把它推开,但推不开,情急之下睁开眼睛。天亮了,凤头鹦鹉尖叫着,鸡也咯咯咯地发了疯似的乱叫,就像有狐狸钻进鸡舍。我睁开眼睛,丹尼尔正俯下身,两只大手掐住我的脖子。我连气也喘不过来。我抓住他的手腕。他把脸凑过来,闻得见他嘴里那股味儿,好像身上什么地方酸了似的。“两个女孩儿不见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酸臭味儿扑面而来。他一边说话,一边喘着粗气,好像一路飞跑,冲到我的面前。我挣扎着要起来,他却把我牢牢按在床上,我动弹不得。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人,而是完全变了一个样。“她们在哪儿?鲍比!”他咬牙切齿说出我的名字时,只有威胁。他的唾沫星子溅在我的眼睛里,我眨了眨眼,把脑袋向旁边歪了歪。我看见他一只手里拿着乔治那根皮警棍,心里明白,如果我不回答他的问题,警棍立刻就会落到我的身上。我说:“你不要着急。我知道她们上哪儿去了。”他往后退了两步,让我起来。“穿上衣服!”他厉声喝道,好像我已经是他的囚犯,对他而言一钱不值。
    我从小床上下来,穿上衣服。他在我身后站着,用怀疑的目光环顾四周,然后转身面对着我。“哦,是的,你知道她们在哪儿,”他说。像平常一样,他穿着刚熨烫过的制服,韦伯利.38手枪别在腰带上,旁边是装着手铐的小袋子。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那种和我说话时特有的情绪说:“如果我的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宰了你!”听他这样说,我反倒平静了许多。那腔调好像在说他自己的末日。这是我的感觉。好像他在看他自己和我的死亡,一切已经改变,一个新时代正向他走来,旧时代和那个时代的梦已经留在身后,在漂流中破碎、消逝。话到嘴边,想了想觉得时机不到,便又咽到肚子里。我听到有什么动静,突然意识到是他的妻子站在他身后的门廊。清冷的晨光将她黑魆魆的身影投在地上。我没有听见埃斯米向小屋走来的脚步声。
    丹尼尔说:“他知道她们在哪儿。”我急着穿裤子,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床边,把脊背碰得生疼。埃斯米什么也没说,而是站在那儿恶狠狠地盯着我,好像我是被他们堵在墙角的一头野兽。她裙子外面套着围裙,披头散发。和我看惯了的那个干净利索的埃斯米·柯林斯太太判若两人。
    我坐在床边,低着头穿靴子。丹尼尔掐住我的脖颈,把我的脑袋使劲往两个膝盖之间摁,从后面铐住我的一双手。他把我揪起来,推到门外,让我在前面走。埃斯米往后站了站,注视着我。我跌跌撞撞走下阳台。早晨,清风拂面,送来金合欢花的芳香。我光着脑袋,没戴帽子,但是已经不可能回去取了。“老娘”支棱着耳朵,在马围栏里抬起头看着我们。它看见我在丹尼尔和他的老婆前面趔趔趄趄地走,喷着响鼻,摇了摇头,沿着围栏跑了过去,然后又跑回来,好像看到一条巨大的棕伊澳蛇。“老娘”最怕的就是棕伊澳蛇。毫无疑问,它对眼前这一幕也极其反感。丹尼尔推了我一把,我看见迪普鬼鬼祟祟地在我们旁边的草丛中走着,耳朵贴着头皮,两条后腿几乎是弯曲着拖在身后。我从来没看见过一条比它还更神情沮丧的狗,
    丹尼尔让我在小路上站好。“她们在哪儿?”我相信,他如果不是急切地需要我的口供,肯定会一枪把我打死。我从他眼睛里看到杀机。我说:“用不着给我戴手铐。我跑不了,也没地方可跑。”他把我往后一揪,举起手里的警棍猛击我的肋骨。我疼得连气也喘不过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他又把我揪起来,嘴巴贴在我的耳朵上,问:“她们在哪儿?”他一字一顿,好像要被他说的话呛死。我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儿,吸了一口气。“她们俩一定在丛林里她们自个儿搭的小窝棚,”我说,“我带你们去。”“你带我们去就对了。”他说,又朝我的后脑勺打了一巴掌。“你没有必要打我,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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