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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我给她朗读完,准备去干活儿的时候,埃斯米走过来,和我一起站在门口。她站了一会儿,我等她对我说什么心里话。因为在我看来,她显然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讲。她终于说:“你知道,艾瑞这个孩子真不好管,鲍比。她和米里亚姆不一样。但她教你读书写字的样子,让我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埃斯米看着我微笑,“你对她的成长很有帮助,鲍比。丹尼尔和我都很感谢你。”她碰了碰我的肩膀——只是手指轻轻地触摸。她说:“但愿我没有让你觉得不好意思。”我说,没事儿。然后拉了拉帽子,走下后门那一溜台阶,向放机器的棚屋走去,站在阴凉下卷了一支烟。我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围场里吃草的马。想到艾瑞和埃斯米,很为自己在警察家这种微妙的处境而惊讶。我相信,那是父亲去世、过去的生活方式结束之后,我最快乐的一天。
    二
    由于本生性敏感易怒、丹尼尔处理问题机械死板,所以在本·托宾惹麻烦之后,我一直担心,丹尼尔和他家很难再回到过去的平静安宁之中了。丹尼尔在和干草山人打交道的时候缺乏幽默感真是一件憾事。他看问题的角度、处世的方法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如果同样的问题出现在乔治·威尔逊面前,他会在牵扯其中之前,先来个“冷处理”。有些事情不言自明,我们很快就能看到问题可笑的一面。但是现在的情况不是这样。
    最初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正在吃早饭。罗西·葛娜帕来到警察家厨房门口告状。她说,本一直殴打和他一起住在煤河的那个姑娘。煤河那幢房子是我帮本盖的。罗西是那个姑娘的姨妈,我知道她之所以恨本,是因为本打过她的儿子。罗西·葛娜帕心胸狭窄,是个不报仇决不罢休的女人。她和本一样,不会化解矛盾,不善于了结欠账。丹尼尔不认识本,我也没和他说过我们俩是朋友。罗西来告状的时候正是旱季,我对丹尼尔说,他可以开吉普车去煤河,我给他带路,看着他逮捕本。罪名是对罗西的外甥女实施暴力。她的名字叫迪兹。
    本个子不高,但是很壮实,动作比蛇还快。他自己养殖的小型马像他一样,个头不大,但四肢有力,非常健壮。本向我挤了挤眼,规规矩矩跟着新警察就走,好像被逮捕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那个被认为是受害者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口。本吻了吻她的面颊,我听见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看她。丹尼尔没有问女孩任何问题。我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我当时很惊讶。在我看来,她根本就不像一个挨过打的人。我想,本一定在心里谋划什么。如果路上出了什么麻烦,我和丹尼尔在一起一定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我和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真的出了事儿,我肯定站在他那边。丹尼尔腰带上挂着手铐,枪套子里装着韦伯利牌左轮手枪。这枪是乔治交接警务站的工作时留给他的。不过我并不认为本之所以顺顺溜溜跟丹尼尔走,是因为这支枪的缘故。我甚至觉得,他看起来疯疯癫癫,是因为很享受被警察抓走的全过程。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想着早晨发生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事态会怎样发展。乔治当警察的时候,本从来没有想到会被逮捕。我想,后来本一定改变了看法。我相信,他会认为被逮捕、进监狱是咎由自取。别人也会认为那是自作自受。对于公平正义,本有自己的看法,而这些看法很少有人与他共鸣。他是一个心肠很硬的人。我相信,那一刻他一定认为在监狱里待一段时间也是生活弥补欠他的那份尊重。我就是这样想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他完全可以解释,可以抵抗,可以逃到丛林里。只要他不想让丹尼尔发现,他就永远找不到他。我认为,丹尼尔永远都不可能理解本。
    本在审讯的时候承认自己有罪,被送到汤斯维尔的斯图尔特监狱。我认为他并不在乎给他定什么罪。他之所以认罪伏法就是想看看斯图尔特监狱里面是个什么样子。他和我们大伙儿一样,听过许多关于那座监狱的传说。不管怎么说,到斯图尔特坐监狱,对本来说无异于度假。在干草山,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听说一个白人因为殴打黑人妇女而被捕入狱。但是老齐勒·斯维尔斯说他知道这里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个月后,他们放了本。本又回到煤河他那个“家”,和迪兹一起生活,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私下里认为,尽管本去坐监狱的时候老老实实,没有闹事,但他和警察已经结怨,不会善罢甘休。本就是这样处理事情的。我太了解他了。他会伺机而动,一旦觉得形势对自己有利,他就会和丹尼尔·柯林斯算清这笔账。从现在起,丹尼尔·柯林斯应该提防着点儿才对。不过我相信,他认为这个插曲已经过去。我却觉得,一切刚刚开始。
    我去看了本几次。他对斯图尔特监狱的事只字不提,也从来没有讲过对丹尼尔报复的计划。我自然也没有问他。我知道,如果本想告诉你什么事,不用问,他也会告诉你。我去看望他的时候,迪兹不在家。不过我明白,这不是他特意安排的。
    在干草山一带本从少年到青年时期一直以强壮、坚韧闻名。他和镇子里的小伙子们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他喜欢嘲笑他们,总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简直弱不禁风。如果他认为有人冒犯了他,不管在别人眼里那事儿多么微不足道,他都会耿耿于怀,非报复不可。可是在山林里他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在镇子里,他才这样干。我从来没见过本做事半途而废。加倍努力才是他的习惯。如果他把你打倒在地,你就老老实实在地上趴着,直到他让你起来,你再起来。我这样说,绝对不是信口开河。我们还是少不更事的毛头小伙子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在苍鹭山牧场和长岭洞之间的西部边境干活儿。吃午饭的时候,为了向营地里的牧人们炫耀他的骑术,本骑着马向一条狗冲去。结果狗被马踩断一条腿。我翻身下马,揪住他的马缰绳,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他也翻身下马,和我打了一架。我和本这辈子就打过那么一次架,可是这一架似乎确立了什么。后来他对我说,弄断那条狗的腿,他也很难过。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两个人重新修好,关系比以前还密切。本长大之后,他的父亲还经常打他,而且打得非常凶狠,好像他还是个小孩子。结果养成本性格中的两面性,他有温柔善良的一面,也有凶残冷酷的一面。很难预测什么时候表现出善,什么时候表现出恶。
    我和丹尼尔或者埃斯米都没有说过自己这些想法。但我想,如果告诉他们,他们或许就会离开干草山,回海岸过他们平静安宁的日子。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害怕失去艾瑞的友谊。我和艾瑞透露过一点自己的想法。因为她总是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不是心事重重,是不是在想什么?她也总能向我敞开心扉,直截了当地问我的想法。她经常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神情严肃地望着我的一双眼睛,说:“你能告诉我吗?鲍比。”看着这双眼睛,我不得不告诉她。因为我们彼此信任。
    艾瑞不会把我们俩之间发生的事情和说的话都告诉她的母亲和父亲。我想这是另外一件事,真实却不能公开的事情。我们俩可以共同分享,但不会说出去。和他们同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从某种意义上讲使我最终融入这个家庭。我觉得,埃斯米未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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