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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问题上，埃斯米和我心照不宣。不过我们俩并没有和丹尼尔分享这种感觉，甚至相互之间也没有公开这个“秘密”。只是一颦一笑、心知肚明而已。没有公开的东西并不是不存在。那时候，我很年轻，她也不老。我尊重她并且喜欢她，但是我也知道她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一点让我担心。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不无道理。然而，你不能告诉另外一个人如何改变生活方式，我也不曾试图告诉丹尼尔的妻子，改变自己，适应干草山，而不是让干草山适应她。我知道，她永远不会成功。干草山人就是干草山人，谁也无法改变。我们就是山里人。山里人瞧不起海边的人，嘲笑他们和他们独特的生活方式。
    
    
    第一年过去了，干草山风平浪静。正如海滨总部警察们预言的那样，丹尼尔、埃斯米和两个女儿不会在这里碰到什么突发事件。他们来这儿，不过是城里一家人在群山逶迤、林莽无际的蛮荒之地进行的“冒险之旅”。丹尼尔在办公室里瞎忙，要把乔治·威尔逊留下的一大堆旧文件分门别类，整理归档。我从来没有见过丹尼尔胡子拉碴、衣冠不整的样子。他总是把脸刮得干干净净，衬衣熨得平平整整。他喜欢什么事情都有条有理。我想，乔治干了三十年留下的那堆玩意儿对于他一定是巨大的挑战。大多数人表面上看对他们都很友好。经过一番努力，埃斯米终于让网球俱乐部重新开张。艾瑞打得一手好网球。埃斯米总想发动大伙儿分工合作，搞点公益活动。不过，她很快就会发现，干草山人对她提倡的那些事情的热情不会长久。她搞了个舞厅，让人们去跳舞，可惜和她张罗的别的活动一样，红火没几天，便都黄了。干草山的女人们对她的生拉硬拽，让她们干这干那全无兴趣，而且很快就开始烦她，背后嘲笑她。我想，她一定认为她们的生活方式不好，看不起她们，所以才惹得大家对她一肚子不满。不过，也有许多女人只是因为懒，不想改变而已。
    埃斯米一定觉得干草山的女人排斥她，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把注意力转移到警务站和自己家里，不再管镇子里的闲事，一切随她们去了。其实本来就该这样。她没来之前，人家日子过得也蛮不错。于是埃斯米在警务站那幢房子后面开辟了一座花园，种蔬菜和花。可是这里的气候不适合种菜。而且，一旦花园门没有关好，山羊就会跑进来把菜啃个精光。有一阵子，埃斯米把许多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上。头几个月，丹尼尔到灌木林里“探测”了好几次。他就是这么说的——“探测”，好像他之前没到过那里似的。他是徒步去的，我估计也就是在离家几百码远的地方转了转。先是采集植物标本，寻找岩画、土著人排列的圣石和诸如此类的稀罕物。不过，他对这些东西的热情很快便像潮水一样退去，开始花大量时间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乔治留下的那些文件。知道我从小就和父亲以及他的合伙人本·托宾的父亲一起在营地干活儿之后，丹尼尔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总是问我，如果想知道土著人的信仰和他们的生活方式，应该找谁。我告诉他，找某某人或者某某人。虽然我明知道，这些人会对他说，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他说的那些神圣之地在哪儿。这就是山里人的处世之道。如果不愿意告诉你，就说“不知道”。根据我的经验，大多数人都这样行事，无论白人还是黑人。在学校，老师问什么事儿的时候，孩子们也是这样对待。“不知道”，你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答案。我让丹尼尔去找的土著人一边掩嘴窃笑，一边告诉他去找另外一个土著人。因为那个人和他们不和，他们很想让丹尼尔用那些愚蠢的问题打搅仇人，自己站在旁边看热闹。那些家伙对他恭恭敬敬，丹尼尔却全然不知他们正拿他寻开心。
    有一次，我听见丹尼尔对埃斯米说，土著人对他们自己的家园一无所知，相互仇恨。家族之间起些纷争，本来很正常，丹尼尔实在是言重了。他还搜集了不少石器。我或者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告诉他，这玩意儿多的是。可是看到以为只有他才能找到这些东西，别人都不懂石器的价值，就随他去了。他感兴趣的东西，我们都不以为然。他喜欢逢人就讲他的计划，却没人愿意听他那些宏伟蓝图。
    有一天，我骑着“老娘”暗地里跟踪丹尼尔。这匹母马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就和我在一起。为了纪念母亲，我就管它叫“老娘”。那天，我远远地看着丹尼尔在灌木林里转来转去，找他想找的东西，立刻就明白，他一点儿也不知道正被人监视。仅从这一点我就看出，他不是一个可以在这里久留的人。山里人被别人监视的时候，心里都一清二楚。他会打个手势告诉你，他知道你就在附近，压根儿就不在乎你是否在观察他，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如果你想搭理他，径直走过去说你想说的话就是了。如果只是路过，就走你自己的路，不必打搅。但他仍然会打个手势，让你明白，他知道你在哪儿。那些老家伙们，无论黑人还是白人，骑马走过灌木林的时候，从来不说话，也不发出任何响动。你很少看到他们让马离开小路，除非要去追踪一头小公牛，或者给一群野母牛领路。但是即使离开小路，山里人也会把周围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暮色降临，沿着自己留下的踪迹回家时，他们便把早晨出来时看到的窝里的小动物和蜂蜜带走。他们从来不说看到哪棵酸橙树下有小动物，或者哪株枪木2的树杈上有蜂房。倘若他们看到，你没看到，那就糟了。因为他们不会告诉你。在他们眼里，看不到这些东西的人是十足的傻瓜。为什么要告诉一个傻瓜呢？
    如果你和丹尼尔一起在灌木林里走，他看见什么东西，马上就指给你看，好像他认为你没有看见，想让你知道，那玩意儿是他先发现的。这样他就能给自己多加一分，别人就能高看他一眼。那天我尾随着他，暗中观察，看见他东张西望，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从我留下的踪迹走过，却目无所视。我一直没对他说跟踪过他。他浑然不知。
    
    
    那天上午，我在通往花园的篱笆墙旁边固定一扇门时，埃斯米喊我进屋喝杯茶。这是我们平常干活儿时休息抽烟的时间。丹尼尔到汤斯维尔3和那些老警察们开会去了，两个女孩儿在学校。我和埃斯米在厨房餐桌旁边面对面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吃她那天早晨做的“澳新军团饼干”。埃斯米直盯盯地看着我。我觉得最好还是说点什么，便说这饼干和我妈妈做的一样好吃。我说这话的时候，埃斯米满脸笑容看着我。“尽管吃，鲍比。”我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匆匆忙忙喝完茶，想继续回去安那扇门。她说：“我想听你读一读艾瑞教过你的那些课文，好吗？”我说，我倒乐意读，不过恐怕读不好。埃斯米站起身，从橱柜里拿出那本书。那里面还有别的书。她把书放到我的面前，在我旁边坐下，这样就能从我的肩膀上面望过去，看到我读的文章。她坐得离我这么近，我很不自在。她长得很好看，我远远地看着她，赞赏她。可是，如果她猜出我对她的赞赏，我心里会很不安。我打开书，清了清嗓子，从头读了起来。我知道那部分的内容我已经非常熟悉。朗读的时候，仿佛听见艾瑞和我一起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