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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务站位于干草山的主街,柯林斯一家住在后面那幢房子里。两边都是空地,只有一些老房子留下的残垣断壁。往西,警务站斜对过,是霍伊的牛奶冷饮点心铺和杂货店。这家杂货店也是邮局。除此以外,还有两家小商店,前面的窗玻璃都破了,上面钉着波纹铁皮。接下去就是齐勒·斯维尔斯旅馆了。电影院坐落在你往西去时路过的街角,不过早就被大火夷为平地,一直没有重建。旁边有个网球场,杂草丛生。从我小时候起,就没见有人在那儿玩过。大礼堂摇摇欲坠,木头框架几乎被白蚁蛀空。小镇唯一的加油站在霍伊家的杂货店旁边。情况就是这样。离那座被烧毁的电影院大约一百码远的是学校。我一直纳闷,他们为什么把学校建得那么远。也许他们以为小镇会扩大到那一带,可是一直没能如愿。边远牧场的孩子们和镇子里的孩子们都来这儿上学。他们就像两个部落的人,经常打架。那时候,黑人和白人的孩子们都在一起读书。后来,等政府引进新理念之后,情况就变了。镇子里的人都散居在菲布罗水泥瓦和木头建造的房子里,就像爸爸妈妈那幢老房子。房子的主人如果死了,或者远走他乡,房子通常就空了下来。这周围就有好几座被人遗弃的房子。有一天,我骑马从我们家那幢老屋走过,看见镇子里几个男孩正使劲踢墙板。大部分窗玻璃早就被人打得粉碎。房子没人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当时我真想一把火把它烧了。不过没那么干,而是继续策马向前。我想,到今天,那座老房子一定还在那儿,即使只剩下残垣断壁。
    干草山不像从前,已经没有一个真正的“市中心”。山羊穿街而过,见了什么都要啃上几口。狗见怪不怪,懒得撵它们,只把脑袋放在爪子上舒舒服服躺在树荫下面,直到那些家伙走到跟前,才懒洋洋地汪汪叫几声。运送邮件的卡车每周去两次海岸,回来的时候拉着镇子里和周围农场人们需要的杂货与一桶桶燃油。如果你不愿意打搅他们平静的生活,如果你对他们所做的事情理解到位——就像乔治·威尔逊那样——我得说,干草山不是个难管理的地方。
    父亲去世后,我成为丹尼尔的助手。埃斯米对我很热情,她让我和她、丹尼尔以及两个女孩儿一起在警察家厨房里吃饭。我不和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而是住在警务站后面一个可以住两个人的房间里。这很适合我,因为紧挨围场和马棚。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儿。一旦当了丹尼尔的助手,我便立刻进入角色。不等他吩咐,就给警务站那几匹马都钉上马掌。服侍完它们之后,也不到丹尼尔面前表功。父亲和本的父亲活着的时候,我们就是这样干活儿。看到有活儿要干,干就是了,用不着什么都挂在嘴边儿。警务站有两匹马,我自己有两匹马,所以一点儿也不忙。父亲那匹老驮马——“花花公子”一到围场,就称王称霸。警务站那两匹马见了它吓得差点儿跑到围栏外面。“花花公子”和我那匹母马“老娘”亲如手足,警务站的马一靠近“老娘”就被“花花公子”赶跑。我花了一两个星期的时间才把它们调理得“各就各位”。它们一直没能变成朋友,不过总算学会和平共处。
    那时候,我把在干草山学校学的那点儿文化早忘了个精光。从十岁起,我就和爸爸在营地里干活儿,妈妈没有机会教我读书写字,即使她有这个心。是丹尼尔和埃斯米的大女儿艾瑞教会我正确读写,否则我也不会把后来遇到的这些麻烦事都记下来。艾瑞的妹妹米里亚姆经常嘲笑我不会做作业,艾瑞却从来不说三道四。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帮我学习。她有一头棕发,和父亲一样,皮肤白皙。阳光明媚的时候,如果她出去不戴帽子,不一会儿脸就晒得通红。她教我读书的时候很温柔,也很有礼貌。可是这个女孩儿内心深处却好像装了个弹簧,压力越大反作用越大,宁折不弯。她不接受妈妈埃斯米和丹尼尔的批评和建议,总要顶嘴,总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很快就发现她这个特点,并且很赞赏她这种性格。没多久,我就有点爱上了这个姑娘,尽管她还是个孩子。我喜欢她我行我素,独立自主的性格,发现她正是我母亲和父亲喜欢的那种女人。唉,真希望他们能认识她。如果在我小时候,查理的秉性更像她一点,我就会有一个像朋友一样关照我的大哥哥,也许后来就不会和本走得那么近了。可是查理历来就不合群。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些什么。他独来独往,你压根儿就弄不明白他要到哪儿去。我一直就不喜欢他。他和爸爸也合不来,爸爸总是挑他的毛病,责骂他。查理对养牛养马全无兴趣,对父亲和父亲的手艺一点儿都不欣赏。他对父亲心存畏惧,当然不可能对他敞开心扉。父亲对此耿耿于怀。母亲说,我们的查理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她经常摇着头说,想让他改变,没用。查理就那样了,她说。她还告诉父亲,你就知足吧。可是爸爸对大儿子这种做派没法“知足”。查理做什么都让他失望,都惹他生气。他对查理远比对我严厉,查理对此愤愤不平,巴不得赶快长大,离开干草山,过自己的日子。没多久,他就远走高飞了。他离家之后,爸爸再也没有提到过他。可是,夕阳西照的傍晚,母亲常常停下手里正干的活儿,自言自语:不知道我们的查理现在在哪儿?家里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纳闷,他会不会因为我是母亲的宠儿而恨我。想起来我很是懊悔,当初有机会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帮帮他?现在不想再找借口原谅自己了。
    丹尼尔鼓励我读他那些地质和历史的书,可是那时候我水平有限,还读不懂那些深奥的玩意儿。起初,他总想和我谈干草山的事儿,打听我对这家或者那家人的看法。他到我侍弄那几匹马的院子里,问我过去的事儿,我父亲的事儿和别的事情。可我这个人不善言辞,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假装对他说的那些事情很感兴趣,因为我看得出,他愿意我陪伴他,听他啰唆。但是,说实话,大多数时候,我都不明白他在唠叨些什么。倘若父亲还活着,一定会盯着看丹尼尔·柯林斯一眼,然后头也不回,扬长而去。想到父亲对他的态度,我有时候心里也会闪过一朵你称之为轻蔑的火花。但是我不会那样做,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不应该受到任何人苛刻的评判。不能因为他们来自海岸,就说人家是坏人,只是和我们不同罢了。记得他的一本书里有一幅照片。照片上的人站在蚁冢旁边,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棍子。我不知道这幅照片是想表现这个蚁冢有多高,还是这个人有多高,还是这根棍子有多长,或者三者都在表现之列。但我记得一直看了好长时间,心里充满疑问,到今天依然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没戴帽子,这副打扮那时候不常见。也许这就是我对这张照片至今记忆犹新的原因。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照片下面没有说明,我也没有问。没有必要刨根问底,非得弄清楚他是谁。
    是的,没必要知道的事情我们从来不问。即使想知道的事情,也把疑问留给自己,等待时机弄个水落石出。大多数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总能自然而然得到解释。可是丹尼尔和我们不一样,他总在提问。跟我们这些山里人在一起,他不无鹤立鸡群之感。你看他永远都不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如果我和他在小酒馆碰到齐勒,或者在杂货店碰到艾伦·霍伊或者他的太太,丹尼尔就会问长问短:孩子多大了?来干草山多少年了?来这儿之前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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