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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电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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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J.P.说。他把杯子放到椅子旁边,站起身走下阶梯。
  我瞧见那女人停了车,将车刹住。我瞧见J.P.打开了车门。我看见她走了出来,我看见他们拥抱在一起。我将目光移开,而后又移回去。J.P.拉着她的胳膊,走上了阶梯。这个女人曾经打断过一个男人的鼻骨。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有不少烦恼,但她爱这个拉着她胳膊的男人。我从椅子上站起身。
  “这是我的朋友,”J.P.对他妻子说。“嘿,这是罗克茜。”
  罗克茜握住我的手。她是个高个子漂亮女人,戴了顶编织帽。她穿着外套,厚毛衣,宽松裤。我想起J.P.对我说过的那个男朋友,那把金属刀。我没见到什么婚戒。我想,它已经碎成几段,沦落何处了。她的手很宽大,手指关节突出。这是个在必要时刻可以攥拳头的女人。
  “我听说过你,”我说,“J.P.给我讲了你们是怎么碰上的。J.P.说,和烟囱有关。”
  “是的,烟囱,”她说,“可能还有好多事他没告诉你,”她说,“我敢打赌他没把一切都告诉你,”她说着就笑了。然后——她再也不能多等了——把胳膊滑向J.P.,搂住他,在他的颊上吻起来。他们开始朝门走去。“见到你很高兴,”她说,“嘿,他跟你说过吗,他是这行里最棒的清扫工?”
  “行啦,罗克茜,”J.P.说。他的手已放在门把上了。
  “他跟我说,他一切都是从你那儿学来的,”我说。
  “嗯,这差不多也是真的,”她说,又笑起来。但她似乎在想什么别的事。J.P.转动了门把。罗克茜把手放在他手上。“乔,我们进城吃午饭去吧?我能带你到什么地方去吗?”
  J.P.清了清嗓子。他说;“还没到一星期呢。”他将手从门把上抽出来,托住下巴。“我想他们是希望我一刻也不离开这儿。我们可以在这儿喝点儿咖啡,”他说。
  “好吧,”她说。她的目光又投向我。“我很高兴乔交了个朋友。见到你很高兴,”她说。
  他们就要进屋。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傻,但我还是做了。“罗克茜,”我说。他们在门道那儿站住,看着我。“我需要点儿运气,”我说,“不开玩笑。吻一下我就行。”
  J.P.低下了头。门已经开了,可他的手仍握着门把,还把门把儿转来转去。但我一直看着她。罗克茜笑了。“我已经不再是清扫工了,”她说,“好多年了。乔没告诉你吗?不过,当然,我会吻你的,没问题。”
  她走了过来。她抓着我的肩膀——我是个大块头——把她的吻种在了我的唇上。“怎么样?”她说。
  “很好,”我说。
  “没什么,”她说。她仍然抓着我的肩膀。她凝视着我的眼睛。“祝你好运,”她说,然后松开了我。
  “呆会儿见,伙计,”J.P.说。他将门大开,他们走了进去。
  我坐在前门的阶梯上,点着了一支烟。我观察着我的手,随即吹灭了火柴。我的手有些抖。今天早晨就开始了。早晨我又想喝酒了。这叫人沮丧,但我没对J.P.讲。我尽量想些旁的事情,不去想它。
  我现在就在想扫烟囱的事儿——我从J.P.那儿听来的一切——这时候,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我和妻子曾住过的一套房子。那房子没有烟囱,因此,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现在想起了它。但我记起了那房子,记起我们刚在那儿住了几星期,有天早晨听见外面有响声。那是星期天早晨,卧室里仍然很暗。但从卧室窗户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我凝神静听。我能听见什么东西正刮着房子侧墙。我跳下床去查看。
  “我的天!”我妻子叫道,从床上坐起来,将脸上的头发甩开。接着她笑起来。“是文图里尼先生,”她说,“我忘了告诉你了。他说他今天要来刷房子。要早点儿。赶天热之前。我把这事儿全忘了,”她说,还笑着。“亲爱的,回床上来吧。就是他。”
  “等等,”我说。我将窗帘推开。屋外,那老头穿着白色连裤工作服正站在他的梯子旁边。我和老头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他是房主,好吧——这个穿连裤工作服的老头儿。但他的工作服穿在他身上太大了。他也需要刮刮胡子了。他还戴了顶棒球帽以掩饰他的秃顶。真他妈该死,我想,如果他不是这么个怪老头儿。一股幸福的热浪涌过我的周身,我庆幸自己不是他——我是我,我和老婆在卧室里。
  他突然用大拇指指了指太阳,又假装抹了抹前额。他想让我知道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他突然又咧嘴笑起来。那时我才发现我还光着身子呢。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看他,耸耸肩。他指望我什么样?
  我妻子笑了。“好啦,”她说,“快进被窝里来吧。马上。立刻。快回床上来。”
  我将窗帘放下来,却仍在窗边站着。我能看见那老伙计对自己点点头,似乎在说,“去吧,小伙子,上床去吧。我理解。”他用力拉了拉帽檐,准备开始他的工作。他提起桶,往梯子上爬去。
  我靠坐在身后的阶梯上,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没准今天下午,我会再给妻子打个电话的。然后再打电话看看我的女友怎么样了。但我不想让她那个多嘴儿子听电话。如果我打了,我希望他正好出去了,随便做什么他在家不做的事。我试图回忆我是否看过杰克·伦敦的什么书。我想不起来了。但我上中学时,曾读过他的一篇短篇小说,题目叫《生火》。那里面的小伙子在育空[④]冻僵了。想想看——如果他不能生起火来,他真就可能冻死。有了火,他就可以烤干袜子,烤干其它东西,还能暖和他自己。
  他生着了火,但又出了意外。一团雪块正好掉在火上。火灭了。那时,天越来越冷。夜色降临了。
  我从口袋里拿了些零钱出来。我要先给妻子打。如果她在,我就祝她新年快乐。但也仅此而已。我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我不会抬高嗓门。即使她挑起什么事,我也不会。她会问我从哪儿打的电话,我也只能告诉她。我不会表什么新年决心。这没什么玩笑好开。我跟她通完话,就给我的女友挂电话。也没准我会先给她打。我只是希望我别在电话上碰到她那个孩子。“你好,心肝儿,”她一来接我就这么说。“是我。”
  (2007.6.25.修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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