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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雍正皇帝的“高薪养廉”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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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讲,新皇帝登基,为了争取臣下的支持,首先都会广施恩泽。特别是雍正在动荡中即位,面临着皇族的集体挑战,他上台后应该先给官僚阶层一笔大大的好处才对。然而,雍正却不屑于此。帝位认同的危机,丝毫没有影响雍正果断整顿吏治。

中国历史上很多著名的政治发明,其发明权其实都不属于最高统治者。最高统治者做的,往往只是明智地采纳,并且有效地推行。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皇帝突然驾崩于畅春园,皇四子胤禛出人意料地“夺”得了皇位。

满朝上下对这匹“皇位竞争赛”中的黑马都缺乏了解。各地官员都不知道这位新皇帝会烧什么样的“三把火”。

在动荡中即位的雍正,面临着重重危机。除了皇族的怀疑、兄弟们的不服、天下人的窃窃私语,他还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危机和社会危机。在老皇帝康熙晚年的宽纵之下,大清王朝已经乱象重重,再不治理整顿,早晚要出大事。



第一大危机是财政亏空。雍正皇帝即位之后,查了一下户部(财政部)的家底,看看他的口袋里还有多少钱。他惊讶地发现,大清帝国国库的存银不过才八百万两。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数字,因为如果突然发生一场中等规模以上的战争,就会耗光大清的全部家底(比如康熙晚年,准噶尔部入侵西藏,康熙皇帝派十四子大将军胤禵前往征讨,一次就花军费“数百万两”)。

按常理,康熙晚年大清王朝每年财政收入应该在三千多万两。户部的存银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还有五千万两,为什么到了雍正即位之时,国库里只有区区八百万两呢?

最主要的原因是康熙年间严重的财政亏空。各地本来应该上交到中央的银两大部分被各级官员挪用了。雍正元年(1723年)四月,吏科给事中崔致远上疏说:“(各地宣称)存贮数万者即亏空数万,存贮数十万者即亏空数十万。”[1]时任兵部右侍郎的李绂也在奏折中说:“臣去岁任都察院,查亏空揭帖,自康熙十八年至五十三年直省止亏空银八百余万两,米谷一百九十余万石。自五十四年至六十一年二月,直省乃亏空银九百一十三余万两,米谷二百四十二万石。”[2]如果把这道奏折中自康熙十八年至六十一年的亏空加在一起,仅亏空银两一项就达一千七百万两以上,加上亏空仓谷,总数当在两千万两左右。

第二大危机是官场的贪污腐败。康熙晚年,买官卖官已成常态,甚至连皇子都纷纷身陷贪腐之中。比如皇九子允禟曾经收受觉罗满丕三十万两白银,为他谋得了湖广总督一职。觉罗满丕上任之后,大肆贪污,导致他的辖地“督、抚、布、按七人,贪庸一辙”,也就是说七位地方高官全部贪腐,湖广吏治一塌糊涂。朝中大臣也大肆结党营私,大学士明珠把持内阁,随心指挥,各地总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如有缺额,无不辗转贩卖。“当时士夫趋者如市,四方货赂辐辏私邸,珍异之积拟于天府。”[3]另一权臣索额图也是广树党羽,大肆贪赃,其家之富,“通国莫及”。

雍正帝即位之初,对各省总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一级“封疆大吏”的总体判断是:“懈弛者十之八九,其中一尘不染者仅一二人而已”[4]。在这些地方大员的带领下,地方官员结成利益同盟,共同对付中央的监督和检查,导致中央政策在各地都得不到执行,火耗加派恶性发展。“每岁民间正项钱粮一两,有派至三两、四两、五六两以至十两……而于朝廷正供之外,辄加至三倍、四倍、五六倍以至十倍不止。”[5]



雍正皇帝的个性与其父康熙截然相反。一提起雍正,人们马上想到的是“严苛”“险刻”“抄家皇帝”等词语。确实,康熙皇帝崇尚宽仁,对臣下不法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雍正却是出了名的“精明严刻”,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他不能容忍他所看到的任何贪渎行为,必将犯官严惩而后快。雍正皇帝也并不回避自己的“苛刻”之名,甚至以此为荣。他曾经说:“其实心任事,整饬官民,不避嫌怨,因而遂不满众人之意,或谤其苛刻,或议其偏执。”[6]“精明严刻,此四字即自相矛盾。既云精明,则所惩治者必当其罪,安得又有严刻之诮?”[7]

康熙皇帝好名,喜欢在百官面前“买好”。雍正却不屑于此。他公开表示绝不会谨让退缩,“以取庸主之名”。他深刻认识到,正是父亲喜欢“宽大之名”,才导致“人心玩偈已久,百弊丛生”,因此即位后,他不惮以严酷手段,诛除异己,厉行整顿。他公开说,他不怕死后身负骂名:“至于众口之褒贬,后世之是非,朕不问也。”[8]

康熙中年以后,追求稳定,在地方上好用“安静不生事”的庸官、巧宦。雍正却最为反感这种“好好先生”。他说:“柔善沽誉以为和平安静,此风乃国家之大害,实奸诈小人之存心,非忠良大器之行事。”“夫为大臣者,……谓化有事为无事,化大事为小事,以博宽厚之名,其为害于人心风俗者不浅。且摘发奸弊,惩一儆百,乃整饬官方之要道,岂得谓之多事?岂得谓之苛刻?岂得谓之琐碎?”[9]“若一味好好先生,姑容玩法以邀誉,诸务废弛,贻害国家。”他爱起用那些积极有为,甚至是刚猛严苛的官员。

可见这对父子在性格作风上,几乎处处针锋相对,完全不同。



另一个很重要的不同是雍正比康熙更为洞悉下情。

雍正登基之后,曾经把自己和康熙做了一个比较,说他事事不及乃父,“唯有洞悉下情之处”,比乃父高明。确实,康熙八岁即位,深居九重。虽然天亶聪明,然自古天子所居的,都是极易受人蒙蔽的地位,没几个人敢对皇帝说真话。正如戴逸先生所说:“新皇帝……置身于变幻莫测的官僚政治的旋涡中。周围充满着欢呼和赞美,欺骗和谣言,摇尾作态的献媚乞恩,诚惶诚恐的畏惧战栗。”[10]为什么会这样呢?雍正皇帝曾经亲自现身说法,说这是因为大家在皇帝面前说话时,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大小臣工方欲自行其私,又孰肯敷陈其弊”,就连他自己都没对老皇帝说过几句真话:“在朕居子臣之位,定省承欢,又有不便陈言之处。以朕为皇考之爱子尚不能言,则皇考果何从而知之乎?”[11]

在中国历史上,除开国之君外,那些能大有作为的君主往往有一个特点,就是曾经深入民间社会,“洞悉下情”,对社会实情有深入透彻的了解。比如创造了汉代“汉宣中兴”的汉宣帝,小时候曾经进过监狱,十七岁才被霍光从民间迎入宫中,深知当时民间疾苦和吏治得失。明孝宗的童年也非常不幸,生下来差点被皇后溺死,幸被好心人藏起,吃百家饭长大,所以他即位后才能励精图治,有针对性地施政,创造了明代的“弘治中兴”。

雍正皇帝也是这样。他曾经居于藩邸四十余年,在康熙朝的储位斗争中饱经风波之险,对天下利病、世事人心有着深入的认识。他说:“朕事事不及皇考。惟有洞悉下情之处,则朕得之于亲身阅历。朕在藩邸四十余年,凡臣下之结党怀奸,夤缘请托,欺罔蒙蔽,阳奉阴违,假公济私之习,皆深之灼见,可以屈指而数者。”[12]

因为洞悉下情,所以雍正施政比康熙更现实、更理性。清代帝王原本一贯强调务实,比如皇太极曾说:“凡事莫贵于务实。”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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