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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奥马尔第一次见面时并不知道这些,但这两个教派的人相互憎恨。在伊斯兰教世界里,人们大都是逊尼派教徒,拉肯巴也不例外。我们街上的居民除了来自部族的三家人和奥马尔家隔壁的什叶派一家,其余都是逊尼派教徒。艾姆·娜比拉和她的丈夫以及五个孩子和我家隔四个门,她们原本是从叙利亚移民过来的。我的姑姑雅思明一家住在街道另一端的四十六号。雅思明姑姑是我爸爸的姐姐。
    来自少数教派就意味着我的兄弟姐妹和我对伊斯兰教各教派的了解要比其他拉肯巴的孩子多得多。我们对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和谁关系近,必须三思而后行。我们学着喜爱十二伊玛目3就像喜爱先知一样。我们知道自己特别,而且没有人和我们一样。然而有一天,我们发现,和祖父结婚以前,祖母竟是逊尼派教徒。她是因为祖父的原因才转向部族教派。据我所知,我的亲戚中没有一个人和祖母那边的家人有过任何联系。我猜她一定是因为和祖父结婚被她的家人抛弃了。她告诉我,祖父亲手为她剥了一个橘子之后,她就爱上了他。在我们家,大家都闭口不谈泰太是逊尼派教徒的事情。每当我和爸爸或者年长的堂兄堂姐中的某人提起此事,他们都告诉我闭嘴。我可以问阿姆·艾胡德,他也许会告诉我,但我从未那样做过,也许我并不想知道。
    泰太喜爱奥马尔,她对母亲说:“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真是让我喜欢。”这使奥马尔获得了家人的认可。
    “要下雨了。”奥马尔在我们从街道两头迎面走到一起时说。
    “不,没事儿,”我说,“不会下。”
    “会下的,你看,游泳嘉年华要取消了。”
    八点半,我们到了学校。奥马尔对下雨的判断错了,但对嘉年华的判断对了。老师告诉我们因为今天可能下雨,所以游泳嘉年华延期了。午餐时,太阳出来了,乌云渐渐散去。嘉年华取消了真让我生气,但至少我多了几美元去食堂买午饭。我买了一个肉饼和一小包草莓奶油糖。拉肯巴公立学校的肉饼是我吃过的味道最好的肉饼,汁多却没有太多的肥肉。因为汁多,我吃的时候汤汤水水从手指间滴答下来。朋友们对此抱怨。奥马尔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吃肉饼。“应该从上面打开,用勺子吃。”他说。
    奥马尔是阿拉伯版本的巴特·辛普森,经常陷入麻烦之中。他个子矮,眼睛又大又圆,深棕色的皮肤,浓密的黑色卷发像某种花穗一样从未弄直过,甚至涂了发胶也弄不直。对于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儿来说,他太强壮了,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够领导所有六年级孩子们的原因。奥马尔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一样来自黎巴嫩。学校里几乎每个孩子都有来自黎巴嫩的家长。因为我在紧挨雷德芬的亚历山德里亚长大,所以我知道澳大利亚人怎样吃肉饼,就没有理他。
    操场上到处都是孩子,怀特老师正在操场上值班。她人不坏,可我们还是不喜欢她。她打分严厉,容易泄气,声音低沉,嗓门洪亮,身材肥胖,是所有教职员工中个子最高的。她留着灰色的短发,戴着厚厚的眼镜。奥马尔的爸爸在家长与教师的访谈活动中见过她之后就断言她是个女同性恋。
    我离开食堂走到操场,太阳在云层里缓缓地滑进滑出。路上,我突然看见爸爸的弟弟奥萨马叔叔,还有他的两个女儿宰纳卜和齐娜,他们站在操场上。我眨眨眼又看了看。大中午,在学校里看到自己的成年亲戚是件奇怪的事。有成年人在操场上逗留总会让老师们感到紧张。宰纳卜和齐娜看上去很困惑。“巴尼,过来,”阿姆·奥萨马说。我只是盯着他。他是个小个子男人。我家族里的人都矮,可阿姆·奥萨马最矮,脸上还总是有胡碴。他手指上缠绕着一绺头发。只要他坐着闲聊,只要他指间没有香烟,他的手就在头发里绕来绕去。奥萨马叔叔把无袖套衫掖进夹克。他的眼睛一直很红,看上去就像从不睡觉一样。我们从亚历山德里亚搬到拉肯巴时,他得了精神分裂症。
    奥萨马叔叔在亚历山德里亚时很开心,他住在楼上,母亲和兄弟们住在楼下,可以很好地照顾他。我们离开亚历山德里亚时,阿里叔叔、奥萨马叔叔和父亲都搬进了在拉肯巴买的房子里。易卜拉欣叔叔搬进瑞伍德公寓。奥萨马叔叔痛恨家人分开的生活,我认为他还没准备好靠自己生活。他开始说一些奇怪的事情,还不断地说着要为他的后背支付一大笔乱七八糟的费用。他还在等。有一天,他对我说,是他污染了悉尼的水。他说他把一头死奶牛推进了沃勒甘巴水坝。和我说这些的时候,他的手指快速地卷着头发。
    “巴尼,”奥萨马叔叔重复道,“快过来,我得带你回家。”
    “什么?我不能回家。”
    “快过来,巴尼,我们得走了。”宰纳卜说。她只有十岁,但她不得不快速成长以弥补她爸爸的疯癫。她在学校比我妹妹璐璐高三个年级。
    我看着叔叔和堂姐妹们,仿佛他们是疯子。你总不能在中午的时候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学校吧!奥萨马叔叔真的精神错乱了。“巴尼,到这儿来。”他对我说。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过去。“快点儿!”他说,“你爸爸让我把你带回家。”
    “我不能回去。”我说。
    奥萨马叔叔迈步走近我,眼睛像往常一样红,呼吸间有烟的味道。“西塔克-马提特。”他说。我后退一步,瞪着他,他是说我的祖母死了。我无法相信为了要我跟他回家,他竟然编出这种伤天害理的话。
    “你不能说这种话!”我厉声说道。
    “快点吧!”他重复道,“你爸爸要我把你带回家,你妹妹们呢?”
    我的心在胸口怦怦怦地跳起来,天旋地转,操场也变得模糊不清。我四下张望,寻找尤切维德或者我的朋友,可谁也看不到,只有阿姆·奥萨马的脸在眼前晃动。“快点吧!”他又说了一遍,“你祖母死了。”
    后来,我看见了梅萨。她从职工停车场里出来,正走向办公室。她穿着黑色细跟高跟鞋。我什么也听不到,只听到高跟鞋敲打在混凝土地面上的声音,一步又一步。她看上去好像眼含泪水。梅萨是阿姆·奥萨马的妻妹,我几乎不认识她,只是在家庭聚会和婚礼这样的场合见过她几次。我估计,她只有二十出头,但也可能猜得不对,或许要大很多。她留着黑色长发,下巴很宽向前突出。梅萨发现尤切维德和她的朋友们站在一起,正吃着和我一样的肉饼。她朝尤切维德走去。我眼里的这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怀特老师看到梅萨便朝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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