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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待所用红白彩带装饰,彩带从棚顶和桌子上垂下来。桌子上覆盖着白色台布,中间摆放着百合花。灯光有些幽暗,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于电影里面看到的夜总会。我和兄弟、姐妹、堂兄妹被安排在临近大舞台、紧挨乐队的一张特殊的桌子旁边。这是专为孩子们设置的。我好像听见祖拜达吩咐招待所经理让所有“小混蛋”都坐到最远的角落里。
    和我们一桌的有易卜拉欣叔叔的孩子夏娃和璐璐。她们的基督徒妈妈把她们送到了这里。这桌还有哈姆扎、穆娜、宰纳卜、齐娜、扎赫拉。还有艾胡德大伯的儿子努尔。他穿一身黑西装,紧紧地绷在身上。因为努尔较胖,可是大家都说他是“婴儿肥”。他坐立不安,因为平时习惯了穿宽松的运动裤和夹克衫。艾胡德大伯的长子亚当拒绝参加婚礼,所以今天晚上他在圣彼得看家,还要照看他上个月刚满四岁的小弟弟塔拉尔。
    我和兄妹们成了联系爸爸这边的孩子们和妈妈那边的孩子们的纽带。这里有妈妈的姐妹诺拉、罗达和罗尼亚的孩子艾马德、穆斯塔法、费萨尔。昨天晚上,男孩子们跟妈妈包车从墨尔本赶来,明天早晨还要赶回去。这在部族里很普遍,我们在路途上花费的时间比在目的地停留的时间还要长。虽然穷得没有钱乘飞机,但是我们深爱自己的亲人,不愿意错过他们的婚礼。这场婚礼对于妈妈的姐妹们尤其重要,因为她们既是娘家人又是婆家人,这在我们部族里也很常见。艾马德、穆斯塔法和费萨尔和我同龄,在我眼里他们都毛发太重。亚历山德里亚公立学校里的孩子们,有时候叫我沙漠猴,而不是沙漠黑鬼。这三位表兄的相貌则说明为什么人们认为阿拉伯人像猿猴。他们的面颊、脖子和嘴唇上面都长着汗毛。我不太喜欢和他们一起玩,但是我假装很高兴他们能来这里。我向他们挥手致意,他们也向我挥手致意,还向我微笑。然后他们开始彼此胡闹,大谈火箭,可我以为他们说的是阴茎。艾马德问道:“你知道萨-如克是什么吗?你知道萨-如克是什么吗?”另外两个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真像三只猴子。
    这桌还有妈妈和祖拜达的两个表妹,梅兹和拉雅尔。她们住在格里纳克,是邻居。虽然她俩的父亲都是我妈妈的叔叔,但是她们和我妹妹璐璐年龄一般大。因为在部族里,祖父母一辈都是从十六岁开始生育,一直生到四十岁才停止。等最小的孩子出生时,最大的孩子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结果就是叔与侄子和侄女同龄。梅兹和拉雅尔坐在璐璐和尤切维德身边。尽管她们都是女孩,可和那三个“沙漠猴子”一样毛乎乎的。她们嘴唇上面、眉毛之间还有瘦胳膊上都长着黑绒毛。妹妹尤切维德说我不该这么说。她说她们的毛发不算重,长大就都掉了。两个女孩子都化了妆,学着妈妈们的样子讲话,拿腔拿调。拉雅尔说:“那边那个穿粉裙子的小姑娘长得真可爱,我想把她介绍给我哥哥。”梅兹伸出婴儿般大小的手掌,说:“欧-利,不行,我要把你哥哥留给我妹妹!”尤切维德亲吻拉雅尔以示问候,这才打断了她们俩的争论。那是吻在面颊上的“小鱼吻”。妹妹撮起嘴唇,然后放松,发出“啪”的一声响。我盯着她们,正要自以为是地评论一番,尤切维德注意到了我,向我使了个眼色,好像在说:“一边儿去,你这个男人。”我这才意识到我该靠边儿站。她们是我的表姐,更何况真正吸引我的是食物,而不是这些表亲。
    主菜装在白颜色的盘子里,在桌子中间排成一排。切成薄片的香熏牛肉整整齐齐地卷放在长方形盘子里。小圆盘子里装着吉白那耶赫——一种除去血水的生肉,拌着谷物和香料。有的穆斯林说不可以吃吉白那耶赫,因为是生肉。有的说可以吃,因为血水都被挤出去了。还有一盘盘的鸡翅和西士哇勿克——一种串在扦子上的鸡肉块——可是那扦子还没有爸爸在家里烤肉时用的扦子一半长。还有塔布雷沙拉、海鲜沙拉、黎巴嫩沙拉和土豆沙拉;胡姆斯酱、巴巴卡奴士和上面浇了辣椒油的拉波尼。黎巴嫩面包切成三角形堆放在小筐里。甚至还有一小碗一小碗的坚果——开心果、胡桃、松子、腰果和花生。再就是装在大塑料杯子里的饮料。我们桌子上摆了八个杯子,一个装水,另外几个装橙汁、柠檬水、芬达和碳酸饮料,还有两杯装着可乐。我觉得至少有一杯是健怡可乐。我讨厌健怡可乐。每次去麦加都会看到肥胖的女孩子点这个,我就想:“喝这个又能怎么样呢?”姑娘们不承认她们是为了减肥才选这玩意儿的。她们只是说:“我的确更喜欢这个味道。”可是我觉得那味道像毒药。桌子上还有其他“毒药”。我对面的右边摆放着一瓶瓶的威士忌、果酒和啤酒。威士忌酒是“白希瑟”,装在方瓶子里,上面贴着白色和金色的商标。
    “我们能吃这些东西了吗?”我问哈姆扎。他脱掉灰色夹克,把它挂在椅背上。他的浅蓝色衬衣的第一个扣子没有系。我看见他摆弄着第二颗纽扣,好像想把它解开。“可以,但还是等一下。”他回答道。
    我等着,努尔却不管不顾,坐在我们对面津津有味地吃着香熏牛肉,好像那全是他的。他把嘴张到最大,露出满嘴牙齿和舌头,把一整片肉都塞进去,嚼都不嚼,咬两口就吞了下去。听说鹈鹕就是这么吃东的。我想告诉他,他该等一会儿,可我不知道要等什么。当然,我觉得努尔也根本不会听我的。他还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想他也不会说。他不太开心,因为我和比拉勒一直跟别的孩子玩耍。
    我看见艾胡德大伯和爸爸引领人们入座。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他们也许是祖拜达的亲属,也许是我没有见过的别的亲属。我知道祖拜达是我妈妈的表妹,但是她遇到阿里叔叔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只有神才知道这里到底还有多少我家的亲戚。爸爸领着一大队人马坐到前台左侧的一张桌子旁边。他们一定是祖拜达家非常亲近的人。因为给他们安排的座位能够看到大舞台和舞池。那些人中有三个十几岁的姑娘,看上去像是祖拜达的大表妹。她们都穿着短裙,露出橄榄色的细腿,肩膀也暴露无遗。我坐在那儿可以看见个子最高的那个姑娘露出的乳沟。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领口那里折出一个深及胸部的V型。她梳着长长的直发,涂着非常红的唇膏。部族里很多姑娘都这么打扮。本来是不可以这么穿的,就像不可以喝酒一样,可是我们的人再也不理会这些了。这三个姑娘像是亲姐妹。我敢肯定跟她们坐在一起的两个大人是她们的父母。我想象不出爸爸会允许我的妹妹们穿成这样走出房门。爸爸引领家人就坐时一脸严肃。我记得他裤腿里还插着那把刀,他肯定特别不舒服。
    我们议论大厅里就座的亲戚时,孩子们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嘿,那是阿布·杰拉尔。”“嘿,那是艾姆·萨利姆。”“哎呀,看艾姆穿着什么?”“噗,那个脑袋是谁?”
    “巴尼,”妹妹小声对我说,“那不是哈姆扎的表兄科达吗?”我看见一个大块头男人跟着艾胡德大伯走了进来。他穿着宽松的格子衬衫,留着长长的金色头发,脑袋像魔鬼石保护区里面的一块大卵石,比我大伯高出一大截。听说他穿宽松的衣服是为了遮掩刀伤。科达去年差点丧命。他在卡布拉马塔长大,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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