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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从反主流文化到科索沃:由本然观之,由各处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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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开篇这样写道:“[美国]在越南的溃败,经济停滞,自然资源眼看面临枯竭,使上流社会产生了一种悲观情绪,这种悲观情绪进而蔓延到社会其他层面,人们对领导者丧失了信心。”[2655]自由主义(莱昂内尔· 特里林在世时伦敦唯一的把戏)现在“在思想上破产了。……它所培植的科学,曾经自信满满,以为可以驱除时代的黑暗,如今却不能为那些本该阐明的现象做出可信的解释。新古典主义经济理论无法解释失业和通胀缘何可以并存;社会学不再努力勾勒适用于现代社会的普遍理论;理论心理学避开弗洛伊德的挑战,纠缠于琐碎的细枝末节。……人文学科士气低落到了承认人文研究无益于了解现代世界的地步”。[2656]在这种背景下,拉什说,经济人已经让位于“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最终产品”——心理人。拉什不喜欢这种心理人。经过一番铺垫之后,他猛烈抨击了在他看来本质上受到如今自恋人格影响的各种社会领域:工作、广告、体育运动、学校、法院、老人和两性关系等。

他的首要目标是“觉知运动”(the awareness movement)。“在意识到用任何这样或那样的方式都不可能改善生活之后,人们转而相信重要的是提升精神生活:关注自己的感受,吃健康食品,学习芭蕾舞或肚皮舞,潜心研究东方的智慧,慢跑步,学习交往,克服‘享乐恐惧’。”[2657]与史蒂夫· 布鲁斯的观点一样,拉什认为,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治疗情感”期:他说,治疗方法已经确立了其作为朴实个人主义和宗教的继任者地位,对此,他形容其为反宗教。[2658]他进一步指出,这种方法将最终取代政治。诺曼· 梅勒的《为我自己做广告》、菲利普· 罗斯的《波特诺的抱怨》和诺曼· 波德霍雷茨的《发迹》都是中产阶级或中上阶层沉迷自我的好例子,意欲与身边的贫穷、种族主义和不公正等可怕现象绝缘。新的自恋(the new narcissism)意味着,与政治变化相比,人们更关注个人变化;交友小组、精神治疗小组等其他形式的知觉训练实际上有助于消灭有意义的精神层面的私生活——在“一种亲密接触的意识形态”中,私生活被公开了。这削弱了人们的个性特点和真正的创造性,却更具时尚和潮流意识。拉什说,因此,人们越来越难以获得持久的友谊、爱情和成功的婚姻,反过来又将遭受各种挫败,重新开始整个循环。他还指出了自恋社会的不同面向:炮制“徒有虚名”的名人、体育运动从拼搏努力堕落为商业娱乐、学校和法院日趋放任,所有这些都把“个人发展”的需求置于求知和惩罚的老派想法之上(从而更温和地对待年轻人,不再向他们灌输曾经被视为传统的朴实个人主义)。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日益重要,即他对精英人物及其论断(比如学校里研读的各种经典书籍)提出了批评。“在向卡耐基委员会提交的教育报告中,两位撰稿人批评了‘有些作品凡是受过教育的人都应该熟悉’的观点,认为它从根本上说是一种‘精英观念’。此类批评往往伴随着这样的争论:学术生活应该反映现代社会的精彩和动荡,而不仅仅是加以批评,显示自己的高明。”[2659]

至此我们才谈到了拉什批评的要点,他认为觉知运动已经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觉知运动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它显然产生了错误的意识。它本该带来的解放实际上根本不是解放,而是一种更复杂、更狡猾的控制。总的说来,新的觉知运动仍然涉及既得利益者将权力和掌控力牢牢握在手中的惯用伎俩。女权主义运动也许为很多女性带来了更大的自由,但其代价是单亲家庭数量飙升,绝大多数是母子家庭,这种情况反过来又给女性和儿童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多数情况下会导致他们“反感”亲近的人际关系,难以建立忠诚的友谊,更加依赖自我。单亲家庭往往是自恋的家庭。工作中也是如此,大多数情况下,冗长的讨论和员工热情的参与最后演变成了清汤寡水的会议,可能这表面上会给管理层更讨人喜欢,但实质上什么都没改变。“思维治疗模式的流行损害了权威,尤其在家里和教室里,但其实质上的控制却没有受到批评。社会控制的治疗形式通过柔化或消除上下级之间的敌意,使公民抵抗国家之要求以及工人抵制公司之要求的难度越来越大。随着罪与无罪的观念丧失其道德意义,甚至是法律意义,当权者也不必再通过法官、治安官、教师和牧师的权威指令实施统治了。社会也不再期望官方明确提出合理而详尽的法律和道德规范;也不再期望年轻人理解并遵守社会的道德标准;它只是要求人们遵守日常交流习惯,即精神病学定义所认可的正常行为。”[2660]

拉什说,现代(即20世纪70年代后期)人被困在自我意识的牢笼中;他“渴望真情流露的逝去的纯真。他无法不计后果地表达情感,他怀疑别人表达的真实性,因而就自身的行为他很难从观众的反应中获得慰藉”。[2661]因此,拉什和汤姆· 沃尔夫一致认为,觉知运动、沉迷自我和情感治疗不仅令人失望,而且很大程度上是一场骗局。

罗萨克、沃尔夫和拉什都注意到,对很多人而言,传统宗教的私人、忏悔和匿名特性正在让位于觉知运动的公开、亲密和自恋特性。换言之,一种信念或信仰正让位于另一种信念或信仰。几位著名的历史学家于20世纪70年代初期撰写的三本书都探讨了过去的类似情形,这绝不是巧合。

克里斯托弗· 希尔认为基思·托马斯(Keith Thomas)的《宗教与巫术衰落:16和17世纪英格兰大众信仰研究》(Religion and the Decline of Magic: Studies in Popular Beliefs in Sixteenth- and Seventeenth-Century England,1971)是有关英格兰历史的最有新意的书,这本书认为,虽然16和17世纪英格兰的心理学氛围与20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加州和巴黎的心理学氛围大不相同,但是,还是能看到很多相似之处,如相互竞争的信仰体系,社会变革和政治激进主义之间的关联。[2662]托马斯解释道,16和17世纪的巫术就像喝酒、赌博一样,是对付生活中大量不确定性的办法,特别是医疗领域的不确定性。有序的宗教采用各种巫术强化生活方式。直到宗教改革运动之前,还定期报告奇迹。[2663] 1591年,据传牛津有位名叫约翰· 阿林的天主教徒拥有大量基督的血液,“并以每滴20英镑的价格出售”。[2664]宗教改革运动成功的原因之一是怀疑论者不再相信身边的“巫术”,他们质疑圣餐饼凭什么会变成基督的身体而酒则变成基督的血。[2665]因此,新教直接声称自己将驱除宗教中的巫术。

宗派繁衍的原因在于宗教领袖继续宣传用超自然办法解决世俗问题,而这是宗教改革运动严厉反对的。顺带一提,其中一个例子就是梦的解析,为此,托马斯· 希尔撰写了《梦的解析之最愉快的艺术》。[2666]各种例子不胜枚举,很多女性希望在睡梦中见到未来的丈夫。随着内战的暴发,声称自己是救世主弥赛亚的人数量猛增——伦敦一位名叫威廉· 富兰克林的制绳工人也声称自己是救世主,并安排弟子扮演毁灭天使、治愈天使和施洗者约翰;他的活动吸引了“众多的人”,直到1650年在温彻斯特审判中他才最终承认自己说了谎。[2667]托马斯相信,在技术进步(特别是火药、印刷机和航海指南针)的推波助澜下,时代的喧嚣促进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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