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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血之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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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它不仅证实了美国黑人被蚕食的投票权和逐渐增长的幻灭情绪,更毋庸置疑地证明种族歧视在住房、健康和就业等方面造成了巨大的经济影响。他的调查传达出的讯息旗帜鲜明,呈现出整体上日益恶化的局面,这让杜波依斯确信,布克·T.华盛顿的思想实际上弊大于利。因此在《黑人的灵魂》中,杜波依斯对华盛顿的思想进行了攻击。他这样做冒了巨大的风险,而这两位领袖之间的关系也因此急转直下。他俩的争端由于双方力量的悬殊而显得更加突出:华盛顿大权在握、腰缠万贯,还有对他言听计从的罗斯福总统。但杜波依斯倚仗的是聪明才智和研究证据,这些都为他树立了一个不可动摇的信念,即美国黑人中将成为未来种族领导者的“十分之一的才俊”必须将高等教育视为自己的奋斗目标。[469]这样的思想对白人具有威胁性,但杜波依斯完全不接受华盛顿“拘拘儒儒”的做法。他认为,只有对白人施加压力才能让他们发生改变。

有一段时间,杜波依斯认为提出反对白人的理由要比和自己的同胞斗争更为要紧。但这一想法在1905年7月发生了改变。当时随着敌对阵营间的对抗情绪日益高涨,他和其他二十九人在安大略省的伊利堡秘密集会,组织了日后闻名的“尼亚加拉运动”(“Niagara movement”)。[470]“尼亚加拉运动”是首个公开的黑人抗议运动,比华盛顿构想过的任何方案都更具攻击性。其目的是要组建一个具有资金支持的、为黑人的公民权及其他合法权利做斗争的全国性机构。其下属的委员会涵盖健康、教育、经济、媒体和公众意见等方面,还包括一个反私刑基金会。而当华盛顿听说这一切时,他被激怒了。“尼亚加拉运动”站在了他所有主张的对立面,因此从那时起,他就决心要搞垮它。华盛顿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他不仅有自己的宣传技巧,还将这场为了黑人灵魂的战斗定义为黑人“负责任的领导者”与“落魄者”(即参加抗议者)之间的斗争。华盛顿的运动吓跑了“尼亚加拉运动”的白人支持者,这个组织的成员数量也从没达到过四位数。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一次奇妙的巧合,现在已经没人记得“尼亚加拉运动”了。1908年9月2日,该运动在俄亥俄州奥柏林的最后一场年会因只有二十九人参加而被迫休会。前景一片黯淡,不久前发生在斯普林菲尔德的骚乱也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就在第二天,威廉·沃林关于种族暴乱的文章在《独立报》发表,玛丽·奥文顿接过了运动的火炬。[471]

在以关于黑人和白人的大脑几乎没有差异的讲座勉强拉开序幕之后,奥文顿和沃林组织的这次大会并没有以失败告终,结局恰恰相反。第一次全美黑人大会(NNC)选举产生了“四十人委员会”,也称“全美黑人促进委员会”。虽然它主要由白人组成,但该委员会选择与布克·T.华盛顿分道扬镳。也是从那时起,华盛顿的影响力开始减弱。在开始的一年里,NNC的活动主要涉及行政和组织:寻求资金支持和建立全国性的组织架构。到1910年5月重新聚首之时,他们已经为有组织地对抗种族歧视做好了准备。[472]

但在此之前,情况却不容乐观。私刑致死案仍然以平均每年92起的数量发生着。罗斯福总统曾经作秀给少数黑人委以联邦职位,但1909年就任总统的威廉·霍华德·塔夫脱“关紧了水龙头”,他坚持认为自己不能像前任总统一样,因为“任命不合适的黑人”而疏远了南方各州。[473]因此,“剥夺黑人权利及其对黑人的影响”这一杜波依斯的主要研究内容成为第二次黑人大会的主题也就顺理成章。斗争和论战都指向了白人。为此,会议通过了一份由“预备组织委员会”制定的报告,决定成立“全国百人委员会”以及一个由三十人组成的执行委员会,其中十五人来自纽约,另外十五人由其他州遴选。[474]最重要的是,筹得的资金已经足够支持五名全职人员的开销:一名全国主席、一名执行委员会主席、一名财务主管及其助手,以及一名出版和研究主任。除了W. E. B.杜波依斯以外,所有这些职员都是白人。[475]

在第二次大会上,代表们对组织名称里的“Negro”(黑人)一词表达了不满,认为他们的组织应当代表所有有色人种开展运动。因此,组织的名称发生了变更,从“全美黑人大会”变成了“全美有色人种促进会”(NAACP)。[476]该协会的确切形式和方法主要归功于杜波依斯。这位孤傲的黑人知识分子泰然独立,不仅对美利坚民族,也对全世界产生着影响。

杜波依斯选择忽略了与美国种族问题相关的生物学争论,这样做有着充分的实际性和策略性依据。但这并不意味着白人比黑人更加高等的生物学阶梯思想就会自然消亡:社会达尔文主义仍在繁荣兴旺。这种思想的鼎盛在1903年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的世界博览会上展露无遗,并持续了六个月之久。圣路易斯世界博览会是新大陆所见证过的最雄心勃勃的知识分子聚会。事实上,它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博览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477]

圣路易斯世界博览会的前身是路易斯安那购地展览会,用以纪念杰斐逊总统于1803年从法国手中购得路易斯安那州一百周年。这次购地行动开发了密西西比河流域,并使得内陆港口城市圣路易斯一跃成为纽约、芝加哥和费城之后,美国人口数量第四的城市。这次展会堪称雅俗共赏。例如,当年9月下旬国际艺术与科学大会在此召开。(它被形容为“科学天才的群英会”,虽然文艺人才也同样济济一堂。)与会者包括行为主义的创始人约翰·B.沃森、普林斯顿大学的新任校长伍德罗·威尔逊、人类学家弗朗茨·博厄斯、历史学家詹姆斯·布赖斯、经济和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物理学家欧内斯特·卢瑟福和昂利·庞加莱以及遗传学家胡戈·德弗里斯和T. H.摩根。此外虽然弗洛伊德、普朗克和弗雷格本人未能亲临现场,但是他们最新的研究成果得到了探讨。当然对于一些人来说,也许更值得注意的是拉格泰姆之王斯科特·乔普林的到场,以及为展会特地发明的蛋卷冰激淋。[478]

博览会上还有一场“人类发展”的展览。该展览本打算展示“西方(即欧洲)”各种族所取得的成功,后来却演变为有史以来世界最大规模的非西方民族的集中展示:包括北极的因纽特人、南极圈附近的巴塔哥尼亚人、南非的祖鲁人、人称“进化史上缺失的一环”的菲律宾尼格利陀人以及超过五十一个不同部落的印第安人。这些“展品”每日都全天展出,而参加博览会的白人并不觉得这样的展览有任何侮辱意味或政治错误。然而,这种恶趣味(正如我们将看到的)并没有就此打住。由于世界博览会的成功举办,圣路易斯也被选定作为1904年奥运会的举办城市。借此东风,一场美其名曰“人类学日”的另类“运动会”在博览会上粉墨登场。在这里,民族大展览的所有成员都必须在一场由白人组织的竞赛中互相竞争,因为主办方似乎认为这不失为展示人类各种族具有不同“适应性”的一种方式。结果一位克劳族印第安人拿下了一英里跑冠军,苏族印第安人在跳高项目折桂,而来自菲律宾的摩洛人获得了标枪比赛的冠军。[479]

社会达尔文主义思想在美国荼毒尤甚。1907年,印第安纳州出台了针对在押强奸犯和智障人士实施绝育手术的法规。无独有偶,类似思想的温和版本也已在别处生根发芽。1912年,在伦敦举行的国际优生学大会(International Eugenics Conference)通过了一项决议,呼吁政府在生育领域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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