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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国的实用主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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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这毫无疑问是自由的一种形式。但在20世纪后来的时间里,它也会带来一系列问题。

当时关于高等教育的陈词滥调认为,大学是象牙塔,抑或是远离喧嚣的“现实世界”的避难所,供教授们(哈佛的詹姆斯、芝加哥的杜威或是法兰西学院的柏格森)集中精力思考根本的哲学问题。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1908年诞生于哈佛大学的实用主义思想就是对以上描述的绝妙讽刺。它诞生于哈佛商学院(Harvard Graduate School of Business Studies)。需要注意的是,它是一所研究生院。自19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的其他大学都开设了商业培训课程,但仅限于本科阶段。哈佛商学院的设立旨在建立一所培训外交官和公务员的行政学院。然而,1907年的股市恐慌情绪确实表明,市场需要训练有素的实业家。

哈佛商学院于1908年10月正式成立,首批招收了59名新设的工商管理硕士研究生。[326]当时的意见分歧不仅限于教学内容,还包括教学方法。会计、运输、保险、银行等科目在其他院校均已开设,因此哈佛发展了其对商业的独到定义:“商业是通过体面的方式生产、销售货品,并从中获利的过程。”这一定义明确了两大基本商业活动:制造,即生产行为;销售或市场营销,即分配行为。由于对这些问题的解释并没有现成的教科书,因而现实中的商人和他们的公司就成了教授们关注的焦点,进而演变成为哈佛大学著名的案例研究系统。除了制造和分销,哈佛还提供了一门关于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Frederick Winslow Taylor)的《科学管理原理》的研究课程。[327]泰勒接受过工程师课程的培训。西奥多·罗斯福总统曾在一次白宫演讲中指出,美国生活的许多方面是低效的,是一种浪费,而泰勒就是这种观点的忠实拥趸。对于泰勒来说,公司的管理需要建立在更“科学”的基础之上——他致力于向世人展示管理的科学,并用他为众多公司改进效率的例子来阐明这一观点。比如他说,研究发现,工人平均每铲负荷为21磅时,相较每铲负荷24磅或18磅,可以在单位时间内搬运更多的煤或沙子(或其他货物)。每铲负荷较重时,工人很快会感到疲劳。每铲负荷较轻时,工人也会疲劳得更快,因为他不得不加快频率。而规定每铲负荷21磅可以让工人用更短的休息时间维持更长的劳动时间。泰勒为许多企业设计了新的战略,根据他的说法,这些战略既为工人提高了工资,也为公司增长了利润。例如在生铁处理的案例中,工人工资由每天1.15美元增加到1.85美元,增幅为60%,而平均产量也由每天12.5吨增加到47吨,增幅几乎达到400%。他说,这样的结果可以实现双赢。[328]哈佛商学院课程的最后一大要素是教师主导的研究与实习经历。他们首先考察了鞋类零售业,并让学生在长假期间赴公司实习。这些要素都取得了成功。哈佛的商业教育因此成功地融合了类似法学院的案例分析、类似医学院的“临床”方法,外加相关的研究成分。这套方法最终声名远播,效仿者众多。截至1929年下一次股市崩盘时,MBA学生人数也由1908年的59人增加到872人,其中包括来自14个国家的外籍学生。学院院刊《哈佛商业评论》在1922年甫一问世便洛阳纸贵。其宗旨在于说明,基本经济理论与日常经验和商业执行存在着关系,这一理念在本质上便是实用主义的操练。[329]

哈佛和其他商学院的尝试,以及商业本身发生的变化,正是理查德·霍夫施塔特所定义的美国“实用文化”的一个方面。除了商业,“实用文化”还包括了农业、美国劳工运动(一场远比欧洲的劳工运动更注重实际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运动)、白手起家的传统,甚至宗教。[330]霍夫施塔特睿智地指出,在美国的许多地方,连基督教在本质上都是完全务实的。他借用神学家雷茵霍尔德·尼布尔(Reinhald Niebuhr)的名言,美国神学传统“的宗教定义的出发点是为了获取权力而对神圣现实做出适应,而不是根据启示来定义宗教,使得教众必须承受启示内容的批判”。[331]他还强调许多神学运动运用了“精神性的技术”来实现其目的:“一个……作家告诉我们……‘身体是……一套上帝广播电台的接收设备’。以及‘最伟大的工程师……是你沉默的伙伴’。”[332]在实用主义文化中,甚至连上帝也成了商人,这大概是再自然不过了吧。

在纽约的曼哈顿区,百老汇大道和第二十三街的交会点向来是个繁忙的十字路口。百老汇大道呈锐角穿过交叉路口,在北侧形成一小块三角形的地块,在纽约典型的巨大矩形街区中显得格外突出。1903年,建筑师丹尼尔·伯纳姆在这块不寻常的小地块上建起了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其创意和美感之强烈,至今看来依然非同寻常。这座窄楔形结构的建筑因为其形状(它的尖角都被设计成圆角)的缘故被人们亲切地称为熨斗大厦(Flatiron)。但这特别的形状并不是它得以扬名的唯一原因:这座21层楼的熨斗高达285英尺。它是纽约的第一座摩天大楼。[333]

建筑是最直白的艺术形式,应对19世纪末形成的巨大而拥挤的城市,摩天大楼则是最务实的解决方案,因为在城市里,尤其像曼哈顿这样一片狭窄的岛屿地区,空间是弥足珍贵的。[334]这些摩天大楼前所未有、引人注目、光怪陆离,没有什么图景能比它们更能象征20世纪初期了。有人也许会对熨斗大厦是第一座摩天大楼的论断产生异议。19世纪已经出现了12、15甚至19层楼的建筑。由乔治·波斯特设计,于1892年在公园街落成的普利策大楼就是其中之一,但熨斗大厦是统治城市天际线的第一座建筑。它立刻成为艺术家和摄影师眼中的焦点。与阿尔弗雷德·施蒂格利茨(Alfred Stieglitz)一起创办纽约第一家现代艺术画廊(并将塞尚介绍给了美国)的美国早期摄影大师爱德华·斯泰肯(Edward Steichen)就曾拍摄过熨斗大厦,在他的镜头里,大厦仿佛从迷蒙的阴霾中冉冉升起,几乎与自然景观融为一体。在他关于熨斗大厦的作品中,一辆小小的马车穿过街道,煤气灯发出的微光为整个画面蒙上了一层犹如印象派画家笔下的巴黎的感觉。[335]熨斗大厦的形状也在其周围产生了向下的气流,撩起路过的女人的裙摆,因此很多男青年会在这座大厦周围闲逛,为的就是欣赏裙摆飞舞的场面。[336]

在纽约大展拳脚的摩天大楼,其理念实际上最初孕育于芝加哥。[337]这一概念的历史引人入胜,其悲剧英雄是路易斯·亨利·沙利文(Louis Henry Sullivan,1856—1924)。沙利文出生在波士顿,他的母亲具有德、瑞、法三国血统,音乐造诣极高,他的父亲帕特里克则是一位舞蹈老师。少年时代的路易斯怀有诗人的梦想并创作了许多不甚高明的诗句。充满混乱建筑的家乡令他感到厌恶,但他研习建筑学的院校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查尔斯河对岸的麻省理工学院。[338]沙利文圆脸棕眸,自学生时代开始就自信满满。他笔挺的西服、衬衫上的珍珠袖扣和顶部镶银的手杖与他形影不离,也彰显出他的气度。他游历欧洲,在欣赏瓦格纳歌剧的同时也研究当地建筑,之后在费城以及威廉·勒巴隆·詹尼位于芝加哥的事务所短暂地工作过,后者因将钢结构和电梯引入由他设计的家庭保险公司大楼(1883—1885年建于芝加哥)而被尊为摩天大楼之父。[339]然而这座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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