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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现代主义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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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施蒂格利茨为他举办过一次展览,而这位摄影师同时也是纽约百老汇291号著名的“291”前卫画廊的创始人。[271]这些艺术家各自在三座不同的城市取得了新的突破,也在艺术史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一页。然而通常被视为抽象艺术之父的却另有其人,这主要是因为他的作品对其他人产生的影响最大。他就是瓦西里·康定斯基。

1866年,瓦西里·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出生在莫斯科。他本来打算成为一名律师,却半路出家前往慕尼黑改读了艺术学校。慕尼黑虽然不像巴黎或维也纳那样激荡着文化的洪流,却也不是死水一潭。托马斯·曼和斯特凡·格奥尔格定居于此。由弗兰克·韦德金德主创并演唱的著名夜总会歌舞剧《十一豪侠》也在这里上演。[272]在整个德国范围内,这座城市的博物馆仅屈居柏林之后,而自1892年以来,慕尼黑艺术家的分离派也诞生于此。表现主义浪潮席卷德国之时,由弗朗茨·马尔克、阿列克谢·雅弗伦斯基和康定斯基组成的“慕尼黑方阵”也风生水起。康定斯基不像毕加索那样年少成名,毕竟毕加索在26岁时便已绘就《阿维尼翁的少女》这样的名作。事实上,康定斯基直到30岁时才画出自己的第一幅作品。1911年的除夕夜,时年45岁的他参加了一场由两位艺术家组织的派对。康定斯基的婚姻在当时正濒临崩溃,所以他独自一人来到了派对上,在那里他遇到了弗朗茨·马尔克。他俩一拍即合,接着一起去听了一场音乐会。他们两人对这场音乐会的作曲家都很陌生,但这位作曲家也曾创作过表现主义的绘画作品。他就是阿诺尔德·勋伯格。所有这些影响最后都对康定斯基至关重要,一如布拉瓦茨基夫人和鲁道夫·施泰纳的神智论对他的影响。布拉瓦茨基预言了一个精神化程度更高而物质化程度更低的新时代的到来,而康定斯基(像许多集结成准宗教团体的艺术家一样)也感觉到这个新时代需要一种新的艺术,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73]另一个影响则来自他在19世纪90年代在莫斯科观摩的法国印象派画家展览。他在克劳德·莫奈的一幅草垛画前伫立良久,虽然他并不确定这幅画的主题所在,却被“调色板的未知力量”所攫住,他开始意识到实物不再是一幅图画必备的“基本要素”。[274]在他的圈子里,其他画家也开始朝着同一方向摸索前进。[275]

然后就是来自科学的影响。从表面上看,康定斯基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总戴着厚厚的眼镜。他行事虎虎生风,但他相信神秘主义的一面使得他有时容易过度解读某些事件,比如他对电子的发现就是如此。“在我的灵魂中,原子的崩溃与整个世界的崩溃是等同的。突然间,最坚固的壁垒崩塌了。一切都变得无常、摇摆而脆弱。”[276]一切果真如此吗?

有如此之多的影响作用于康定斯基,那么由他来“发现”抽象艺术也许就不足为奇了。抽象艺术的诞生有着最终的诱因以及精确的时间点。1908年,康定斯基住在慕尼黑以南一座叫穆尔瑙的乡村小镇。这座镇子临近小小的施塔费尔湖和巍峨的巴伐利亚阿尔卑斯山脉,再往前就能到达加米施,施特劳斯正是在那里凭借《莎乐美》赚来的酬劳修建别墅。一天下午,结束了阿尔卑斯山麓的素描后,康定斯基若有所思地回到家中。“在打开工作室大门的瞬间,我突然撞见了一幅难以形容、光彩夺目的美丽画面。我停下来,茫然地盯着它。这画面没有任何主题,没有可辨识的实物,完全由鲜艳的色块组成。最后我走近观看,才看清了这幅画的真面目——是我自己的作品,只不过斜放在那里……我明白了一件事:客观性以及对实物的描绘,在我的作品中不应该有一席之地,它们对我的作品有害而无益。”[277]

在这段插曲之后,康定斯基创作了一系列的风景画,每一幅都与前作略有不同。形状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模糊,色彩则更加鲜艳、更加突出。树木只能依稀看出是树木,火车烟囱里飘出的烟雾也只能被勉强认作是烟雾。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他朝着抽象前进的步伐不紧不慢、深思熟虑。这个过程一直持续,直到1911年,康定斯基创作了三大系列的作品,分别名为《印象》、《即兴创作》和《构图》,每幅作品都有编号,并且都彻底抽象。当他完成这些系列作品时,离婚带给他的痛苦也安然过去了。[278]因此在个人生活上,康定斯基创造抽象绘画风格的历程与勋伯格创造无调性音乐的历程颇为相似。

在19、20世纪之交活跃着六位伟大的哲学家。除去1900年之前逝世的尼采,剩下的五位分别是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贝内代托·克罗齐(Benedetto Croce)、埃德蒙·胡塞尔、威廉·詹姆斯和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在20世纪即将结束之时,罗素和詹姆斯分别在欧洲和美国最受人们怀念,但柏格森可能是20世纪头十年里最易于理解的思想家,而在1907年后,他也必然是其中最著名的思想家。

柏格森于1859年出生在巴黎的拉马丁街,与埃德蒙·胡塞尔同年。[279]也正是在这一年,达尔文出版了《物种起源》。柏格森自幼就非常独立。他身形纤弱,额头高耸,语速很慢,句子间伴随着很长的呼吸。这样的说话方式令人略感不快,他就读于巴黎的孔多塞中学时,也给人留下了非常拘谨的印象,以至于他的同学们觉得“他好像没有魂儿似的”。这样的评价堪称对他后期理论的绝妙讽刺。[280]但对他的老师们来说,他的数学才能完全可以抵消他所有的古怪行为。他顺利从孔多塞毕业,并在1878年被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录取,比埃米尔·涂尔干晚一年,而涂尔干日后将成为其时代最著名的社会学家。[281]在几所学校有过任教经历后,柏格森两次向索邦大学提出求职申请,但两次都失败了。传言认为涂尔干嫉妒柏格森的才能而从中作梗,导致他申请失败。柏格森并未因此气馁,他先后撰写了自己的第一和第二本书:《时间与自由意志》(1889)和《物质与记忆》(1896)。柏格森受弗朗茨·布伦塔诺和胡塞尔影响颇深,他主张物质和心理过程之间应当有一道鸿沟般的分野。他说,用来探索物质世界的方法并不适用于研究精神生活。这些书深受好评,柏格森也于1900年超越涂尔干,先他一步被任命为法兰西学院教授。

但真正为柏格森建立起世界声誉,并使之远播学术界之外的,是诞生于1907年的《创造进化论》。这本书很快就被翻译成英语、德语和俄语出版,而柏格森每周在法兰西学院的讲座也变成了拥挤而时尚的社交活动,不仅吸引了巴黎本地的名流,还包括远道而来的国际精英。1914年,宗教法庭,即颁布天主教教义的梵蒂冈办公室,决定将柏格森的著作列为禁书。[282]这种防范措施很少强加在非天主教作家身上,那为什么罗马教廷要如此大惊小怪呢?柏格森曾经写道:“每一个伟大的哲学家只有一件事要说,却往往止步于表达的尝试而无法真正表达。”柏格森的中心观点是,时间是真实的。这算不上原创或是激动人心,但细节中却暗含骚动。吸引人们注意力的是,他声称未来完全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这样的观点争议颇大,因为在1907年,有了近期科学发现撑腰的科学决定论者声称,生命仅仅是对一段业已存在的事件序列的展开,时间仿佛不过是一卷巨大的电影胶片,而未来只是还没有被播放的部分而已。在法国,这很大程度上归因于伊波利特·丹纳大肆宣扬的狂热的科学至上主义。他声称如果一切可以细分到原子,那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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