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时间:2023-08-16 04:26:01
收到大姐的微信,正在基层调研的伦珠脑子一头雾水。同样的消息,让正在批改作业的丹珍愣了一下。
什么事这么打紧,非得见面说?
再过两天就是雪顿节,七天的假期省去了?假的繁琐手续。
放假第一天一大早,丹珍一家三口就出发了。
在高速路上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后,车拐进了一条狭窄冷清的老公路,和高速公路并行一段后,老路委屈地拐进了更加狭长颠簸的乡村小路。路两边藏柳树和矮墙低调站立着,车子熟练地穿行其中。丹珍对这里太熟悉了。
绕过一座矮山头,眼前豁然开朗,青稞地和油菜花铺天盖地,宛如一幅画,村子就像镶嵌在青稞地里似的。乡间道路两边褐色的木棍栅栏,齐刷刷站成了迎宾队伍。
“小时候,这条路可宽了。”丹珍难掩心中的喜悦。
“小时候的河水也都很宽。”强巴附和着爱人。
“我总是坐在这条路边等哥哥放学回来,”丹珍深情地回忆着,“同学给他的零食他都会带给我。”
“舅舅都给带些什么零食呀?”后座上的强珍好奇地问。
“奶渣、炒青稞粒,基本就这些。”强巴回道。
“舅舅他们也来吗?”强珍问。
没人说话。
车子经过了白色的村委会大院。
“比我们单位的办公楼还要气派。”强巴带着羡慕的口吻。
“现在的村领导不仅观念新,脑子还灵。你看每年年底给大姐他们分的红,咱俩工资都是零头。”丹珍的脸上满是得意。
“那是,要不大姐哪来的五十多万装修房子,‘土豪在村里呀。”强巴望着窗外闪过的一栋栋二层楼房。这里已经打造成了县郊原生态休闲胜地,从春到秋,城里人蜂拥而至,爬山玩水,林卡放歌,美了人生。可枕着这么好的资源,这几年,丹珍兄妹几个却从来没有聚到一起。但这话强巴不能轻易提,说出去,那是在揭丹珍一家人的伤口。
远远地就见着大姐的房子了,强巴又一次问道:“你说大姐究竟有什么事呢?”这问题,伦珠夫妇也没琢磨出个究竟来。
“你说,你哥他们来吗?”强巴小心地问。
“我哪知道。”丹珍绷着脸。
强巴下车,刚要敲红色的大铁门,门却开了。大姐和姐夫急匆匆走出来,只和强巴说了一句话。
强巴折回车里,刚下车的丹珍一愣。
“赶紧上车,我来开。”强巴说着话已经把大包小包放回后备箱。
“怎么啦?这是怎么啦?”丹珍疑惑地上了车。
强巴发动车子:“准有事啊,大姐都顾不上告诉我。”
大姐车在前,强巴紧跟着,两辆车子飞驰出村子。
“不行,我得问问大姐。”丹珍不容分说拨打电话。
放下电话的丹珍,脸色凝重,呆若木鸡,半晌没吭声。
“没事吧?”强巴焦急地望过来。
丹珍不说话,却呜呜哭泣起来。
强巴不再追问,丹珍是个藏不住话的女人。
果然,没一会儿,丹珍就说话了:“哥哥他们出车祸了。”
强巴吸了一口冷气。
临出门时,伦珠见卓玛有点兴致不高的样子,心里已经有几分不悦。
伦珠把带给大姐家的礼物装齐了,见卓玛不急不慢地收拾着儿子的衣服,他不耐烦地按响了汽车喇叭。
半晌,还是没动静。他气冲冲喊了一声,卓玛和儿子这才出了门。
一家人闷闷地不说话。儿子达杰是个闷葫芦,一上车就戴上耳机望着窗外,在自己的世界里享清福。
“哎,一会儿到了大姐家,别再绷个脸。”伦珠面无表情地交代。
“我还是不去了,演戏演过头怕出岔子。”卓玛拎包准备下车。
“添什么乱?你心里怎么就没个数呢?”话一说出去,伦珠就立马后悔了。
“砰!”只听车门冷不丁关上了,卓玛已经下了车。
接下来的场景达杰太熟悉了。爸爸卑微地向妈妈道歉,脸上挂着死乞白赖的笑,妈妈翻着白眼不吭声,一副八辈子有仇的样。可要不了一会儿,就像演一出戏似的,他们又该牵手折回到车里。达杰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音乐已经无法使达杰集中精力,妈妈骄横,爸爸软弱,他的冷漠无疑就是表达。
这会儿,爸爸和妈妈又有说有笑了。
“听你的,我们坐一会儿就回家。”伦珠笑着和卓玛说道。伦珠的笑里满是卑微,卓玛的笑融尽了得意。一声短促的“哼”从达杰的胸腔沉闷而出。
眼看着要上高速了,伦珠觉得什么地方震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剧烈地就地旋转了一大圈,后面的车子已横在他面前。
穿过长长的过道,丹珍见着伦珠第一眼,竟忍不住泪流满面。如果今天哥哥发生什么意外,她是不可能原谅自?0?2 己的。
卓玛一见丹珍,立刻转过脸去,闭上了眼睛。强珍冲到抢救室门前,紧张地往里张望。走在前面的大姐几乎扑向伦珠,伦珠语无伦次地告诉大姐,达杰在里面,情况不明。大姐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她恨自己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如果达杰真有什么不测,她可是罪魁祸首,这家不是更加支离破碎吗?
丹珍和强巴尴尬地站着,低着头,像在等待审判。
之后的每天,丹珍都来医院,尽管哥哥和嫂子的脸色还是那么难看,尽管丈夫劝她不要再自找难受。是啊,那场车祸也不是自己安排的,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愧对他们呢?
那天,丹珍又买了一锅鲫鱼,听办公室汉族同事讲,鲫鱼汤有利于伤口康复。走进病房时,恰巧嫂子的几位家人也在。碍于面子,大家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丹珍把鱼汤交给哥哥,说鱼汤能促进伤口愈合。哥哥点了点头,但一直没有直视她。
她刚出门,就听见里面有人说道:“这汤可不敢喝,这样伤害生灵,治起病来哪能顺利呢?”“不是说喝这个伤口好得快吗?”“千百年来,我们的祖先不也靠喝牛骨头汤治好了骨折?有谁喝过鱼汤?”“我也听过鱼汤营养高,做都做了,浪费了多可惜!”“可惜,哼!你就不怕再遭报应?”“咦,什么叫再遭报应?怎么说话呢,走走走,都给我走!”
丹珍听见嫂子把那些人赶出了病房。他们吵闹着相互指责话说过了头,转而又把矛头指向了嫂子,说她不?0?2?0?2?0?2?0?2?0?2 领情。
丹珍独自走着,街道上人来人往,?辆东奔西跑,忙忙碌碌的,一刻都不停歇。她悲伤地想,人是多么脆弱呀,谁都无法预知不幸和幸运哪个先到来,今天出门的一些人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侄子的命能保住,已经是万幸的了。可这话她不能和哥哥嫂子讲,她怎么可能希望他们能理解,换成是自己的女儿强珍腿骨折了,她的心该有多痛呀。
强巴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她一句话不说就哭出声来。
强巴是个聪明的男人,他极少评论丹珍兄妹家的那些事儿。他只是专心地听丹珍抱怨哥哥嫂子使脸色,嘲笑嫂子亲人的无情。大约一个小时后,她又在合计着明天该拿点啥去医院。
丹珍和伦珠兄妹俩,五官很像,同样的卷发,同样的褐色皮肤。但性格截然不同,丹珍心直口快,像一张透明的窗户,伦珠少言寡语,如一堵厚重的墙壁。望着丹珍的背影,强巴摇了摇头。
这几年,两家已经不来往了。但丝毫没有影响孩子们往来,强珍和达杰常常约着一起玩。强珍看不惯妈妈和舅舅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悄悄话她都是讲给爸爸听。强巴当然死守着与女儿的约定,从来不把孩子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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