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鸟母神话的文化取向
时间:2023-08-16 03:54:45
一
2022年5月,西畴采风的最后一站是汤谷,安排的采访内容是民族文化。汤谷村距县城8公里,是一个壮族聚居村。远远望去,村庄坐落在森林覆盖的山坡上,村子坐北朝南,清一色的现代吊脚楼。背后是郁郁葱葱的大山,村前是一块块碧绿的稻田,清澈的坝达河从村前的山坡下缓缓流过,流进了几千公里外的珠江。
进村的公路上,有一座很气派的山寨门。进村的路口有一座桥,桥上也有一座迎宾门,两边有可供游人纳凉观景的长廊。村前挺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榕树,当地群众称“太阳树”“神树”“老龙树”。榕树高达数十米,根系发达,枝干粗壮,树叶葱茏,树冠伸展,遮住了大片天空。大榕树旁边,一架大型水车吱吱呀呀地在坝达河中转动,哗哗的流水,泼洒出一团团水花和大片水雾。
大榕树下一块坪子,是汤谷村民每年聚集,请太阳神的地方。
汤谷村较为完整地保存了“太阳崇拜”“女性崇拜”,以及“太阳祭祀仪式”的原始遗存。“太阳崇拜”是人类发展进程中很有代表性的“自然崇拜”中的一种,“女性崇拜”则是母系氏族社会的文化遗存,表现形式多种多样,“太阳祭祀仪式”则是这两种古老文化最具特色的表现形式。
进入现代社会,少数民族传统文代的保护有两种价值取向,一种是保存原始文化的风貌,那就得把遗存地点进行原生态保护;另外一种是以旅游开发为目的的保护,那就必须对文化遗存场域进行规划建设。
很显然,汤谷村走的是第二条路。这势必使得汤谷村真正有历史文化价值的文化遗存发生变异。如何取舍,这其实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有人提出过“开发性保护”,学术上是个伪命题。“开发”,是以现代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过程,以改变文化遗传原始状态为手段,以经济发展为目的。一个民族共有的、发自内心的“崇拜”变了,没了,保存下来的仅仅是文化遗存的形式,目的是招揽游客。
村庄也已经不是原来的村庄,全村的家居房屋都进行了改造,用钢筋水泥建成了现代样式的吊脚楼,主房搭配楼,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鸟,简洁,大方,坚固、适用。各家各户的外墙,都绘了《太阳祭祀》等相关图案。
在村子中间的小广场旁边,还保留了一幢三层老屋,泥墙灰瓦,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时代的大发展,必须促进文化的大改变,也必然会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脱贫攻坚对于处于贫困中的广大农村群众,生活的改变有目共睹,接踵而来的必然是农村文化的改变。
我曾经纠结过,为什么要把那些具有传统文化特点的场域毁掉?为什么把那些有传统文化特色的建筑拆掉?传统文化场域的保护,有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封闭的空间,二是与之对应的、落后的经济文化。后来,多次参与扶贫工作,我的想法发生了根本的转变。是啊!我们不能为了保护传统文化,让场域中的百姓永远生活在贫苦之中。
二
中国古老的传统文化都是由多种相互关照的文化元素构成的,各种文化元素之间的相互平衡,构成了一个和谐的文化生态,这个文化生态被限制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成为一个独立系统,称为“有效时空”。这个文化生态系统就像一个圆,又与另外几个圆相互交错,形成另外一个文化元素更为复杂多样的文化生态系统。这在形式逻辑中称为“包含于”和“被包含于”。这个相互?系的圆中的“固定的范围”—— “有效时空”就是封闭的。保持地域封闭,信息不畅通,经济文化落后,是古老传统文化活化存续的必要条件。如果我们把场域中的人搬迁出去,把建筑保留下来,一座没有生命延续的村庄,也就失去了作为村庄的意义。
曾经有著名学者对我说:生存在贫困状态下的百姓,他们自己觉得是非常幸福的,他们并不知道现代生活是什么样的,包括一些什么内容,他们也没有更多物质和精神需求。所谓“贫困”,是我们强加给他们的定义,是我们对他们的看法。对于他们所处的生活环境,生存状态,他们其实是很满足的,我们刻意去改变他们,其实是对传统文化生态的破坏。
我与之发生了争辩,甚至争吵。
我曾经问过我担任文化顾问那个彝族“民族团结示范村”的村民,他们都不愿意回到过去那种封闭、落后的生活状态中去,他们对现实的这种改变,是由衷欢迎、发自内心感激的。
当天,我也问过汤谷村的村民,他们也都发自内心地赞赏这种改变。特别是脱贫攻坚,让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三
汤谷村中心有一个传统文化陈列室,是用一幢老屋改造的,老屋是过去某大户人家的房产,有石柱石基,墙体厚实,内部宽敞,经装饰改造后,成了村里的文化活动中心。遗憾的是,里边陈列的具有民族特色的物件不多,仅只墙上贴着几十张写真照片。照片记录的都是他们近年来祭祀仪式的场景、重要人物,人物绝大部分是女性。
汤谷村太阳神祭祀仪式一度中断,1965年开始恢复。当时,汤谷村灾害不断,特别是1965年的一场火灾,除了族老家的房屋,其余全部被烧毁,于是在大家的鼓动下,全村人又开始在农历二月初一这天,按传统习俗祭祀太阳神,祈求太阳神的保护。
从陈列馆出来,负责接待我们的省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陆顺梅、县里的退休干部陆仕金带我们到太阳山。太阳山就在村子后面的半山坡上,是一座太阳升起落下都要经过的小山头。太阳山是汤谷村太阳鸟母文化的核心区,是他们一年一度祭祀的地方,是他们的民族圣地。
汽车顺着村后一条弯弯曲曲的便道往太阳山爬行,这是一条人间俗世通往精神圣地的道路,原本是一条穿梭于林间的泥路,后来森林砍伐,道路拓宽,铺成了石块路,现在铺上了混凝土。
太阳山顶原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是汤谷人心目中的山神树,是他们祖先灵魂栖息的地方。后来,这棵大榕树干枯而死,这实际上是周边森林被砍伐的恶果。太阳山顶被修筑成一块平地,原本中间筑了一个祭坛,后来被拆掉了。1965年恢复祭祀,没再重建祭坛,而是在平地中间放了一块圣石,称为太阳石,上面又放置了一块小一点的石头,是太阳的象征物,两块石头正对太阳升起的方向。这就是汤谷村壮族妇女举行祭祀仪式的圣地。
其实,场地中间的两块石头,还有另外一种功能——观天象。中国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中,如果有知识渊博的祭司,如彝族毕摩,就可以利用太阳照在石头上的投影,观测天象,推测节令,指导农业生产。我在石林圭山顶考察过相似的场所,石堆顶上立着一根木桩。当地彝族毕摩也用它观测天象,推测节令。这类场所、装置,在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很常见。特别是过去的祭坛,很多民族都称其为观象台。包括埃及的金字塔,都有这个功能。但随着现代气象学的发展,能推测天象的祭司都失去了用武之地。1990年,我在四川凉山州螺髻山考察,一位彝族毕摩曾经向我做过利用日影和月影观测天象的演示。2009年,我再到螺髻山,这位大毕摩已经过世。目前,用这种方法推测出来的中国二十四节气,已经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这种方法则已经失传。
汤谷太阳山的祭祀场地,后来做过一次重建,又修筑了祭坛,再后来村民觉得祭坛建得与过去的不一样,又进行了重建,才有了现在这座壮观的祭坛。
祭坛共分五层,由下而上,逐渐缩小。第五层的正中间安放着一块形状奇异的太阳石。祭坛用石头砌成,里面填了泥土,每一台都分几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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