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我老婆退休以后闲来无事，跟几个家庭妇女一聊天，信上了宗教，更确切的说是信命。我们街坊中有一个盲人，叫阿贵，此人先天性的无眼球，长大以后不知在哪儿拜师学艺，就开起了命摊，据说极为灵验。

　　一日，我下班回家刚坐到吃饭桌前，老婆就跟我学说阿贵的事：“阿贵灵验得很呢！”我喝着酒，不经意的“嗯”了一声。老婆绘声绘色地说：“有一家国营工厂今天拉了一汽车人来找阿贵算命，他今天肯定赚了不少钱。”我说：“那都是些善男信女，文化水平不高。”老婆很不高兴的说：“就你有文化！你怎么看谁都像没文化的？这毛病不好！”见老婆不高兴我便不往下说了。

　　隔了几日，老婆又跟我说起阿贵：“阿贵真的很神呢！”有了上次谈话的不愉快，我假装饶有兴趣地听她说。“今天来了一个农村妇女找阿贵算命，报完生辰八字等阿贵算。阿贵当时就发了火拍着桌子说：‘我跟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为什么害我？拿一个死八字让我算，你知道我算准了以后就不灵了吗？’那个妇女一听就嚎啕大哭起来，原来那个妇女的孩子掉到河里淹死了，她听人说看是不是孩子命中注定，找一个灵验的算命先生一算就知道，听阿贵一算，果然如此。”我老婆已经成了瞎子阿贵的“粉丝”。

　　一天，老婆突然心血来潮想养猪，她从市场上买回来一头小猪。我回到家仔细一观察说：“这是一头病猪，它只吃青菜不吃糠，拉出来的屎是颗粒状的，说明猪得的是‘肝肠癀’，不出十天必死无疑。”我问老婆付了钱没有，她回答支付了十块钱押金，猪还可以退。我让她赶紧退回去。

　　隔天我就见到阿贵把那只病猪崽抱回家去了，后来果然不出十天死在阿贵家。借这个机会我对老婆说：“阿贵并不真有神通，他要是像我一样有知识有文化就不会买病猪崽回家了。”我又调侃地说：“用他的行话说：或许这叫舍财免灾吧。”老婆无言以对。

　　又一天，阿贵正在他的算命摊坐着，有人去跟他报丧：“阿贵，不好了，你妈去世了，快回去吧！”阿贵一脸的不高兴说：“怎么能拿别人的母亲开玩笑？这也太不道德了吧！”报丧的人急了说：“你他妈的不是会算吗？看你妈是真死还是假死自己一算便知。”他听出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杵着拐杖流着眼泪回家。就这件事我再一次对老婆说：“算命是假的，他自己一次也没算准过。”老婆发现我总是针对她，瞪了我一眼，不理我念她的经卷去了。

　　一天，我从阿贵的算命摊前过，因为穿的是一双钉铁掌的皮鞋，加上我迈步有力，发出“咚咚”的脚步声，阿贵一听就拉生意说：“先生请留步！”我知道阿贵的耳朵特灵，不能用本地方言与之对话，不然他就知道你是谁。我用普通话回答他：“有什么事吗？”阿贵说：“听先生的脚步声就知道先生命……”他故意卖一关子，等着我提问，我猜透了他的心思，我不问却说：“你想跟我比一比命运吗？不用比就知道我的命运比你好。”阿贵不肯服输地反问：“怎么讲？”我回答说：“只说一点吧，我坐办公室；你坐屋檐下，风吹雨淋日头晒，这俩人能比吗？”阿贵无言。我回到家把这事跟老婆一说，老婆说：“你好意思吗？跟人家一残疾人争强斗胜，我看还是你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是的，老婆的话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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