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壳揩腚沟(2)

巴立卓是难以久闲的。市人大召集听证会，要求邮电局对电话初装费做出解释，以便监督依法行政。巴立卓受命斡旋，再三说明我们是企业不是行政机关，正在进行中的邮电分营就是为了推进中国电信的公司化运作。不想次日的松河日报刊出消息，大标题为《电话初装费一降再降，巴立卓局长纵论邮电改革》。

这篇新闻稿还算通俗易懂，但却犯了个低级的错误，竟然将巴副局长升格为巴正局长了。巴立卓见到报纸时，先吓个半死，赶紧去向史群检讨。史群抖了抖报纸，黯然一笑：“我知道了，今早上我的电话不断，社会各界纷纷来电慰问，大家认为我光荣二线了。不过你讲的确实头头是道。”

话无好话，巴立卓义愤填膺地表示立即与报社交涉。写稿的女记者叫唐芊。唐芊振振有辞，当时会议主持者并没有说明你是副局长，凭你的风度和谈吐，别说是当局长，就是当市长都够材料！巴立卓哭笑不得，说唐大记者你这是蓄意谋杀，我非要告你们不可！

唐芊杏眼圆睁，“社长和总编都在八楼，你尽管去告好了。”

“据我知道，学术研究无禁区，新闻报道有纪律。”

唐芊不以为然：“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们邮电局多大个破地方啊，值得把官位看得这么重吗？”

“你这就不对了，大小也是户人家，原来隶属中华人民共和国邮电部，如今听命于信息产业部，你总不能等闲视之吧？”

唐芊叫屈：“天哪，我差一点把你吹上天了，怎么叫等闲视之？”

“我好像没理由感谢你，你给我带来了麻烦。”

唐芊抢白道：“我还嫌你麻烦呢，没准别人还以为我搞有偿新闻呢，我的稿子太像软广告了……”

“太不实事求是了，太不求甚解了，太陷我于不仁不义了。”

唐芊发狠：“告诉你吧，我早就留心你们了。每一次所谓的下调资费都是蓄谋已久的定向爆破，熠熠夺目的邮电大楼完全建筑在千百万消费者的腰包之上！”

巴立卓彻底傻眼了，情知自己没法和眼前的女人理论下去。

总编认得巴立卓，和史群也很熟，一个劲儿地拍脑袋，“这事闹的，这事闹的……但我认为记者还是出于好心的。”

巴立卓更加生气：“还好心？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负面影响太坏了。”

总编想息事宁人，表示尽量挽回影响，还操起了电话，和史群打了一阵哈哈，然后对巴立卓说：“你们老大表示理解，可以了吧？”

巴立卓不解气：“总编大人，建议贵报严肃处理唐芊记者。”

总编乐了，没有正面答复：“做新闻这一行不容易啊，有句话很形象：无事生非，小题大做。”

第二天，报社刊登更正一则，很小的版面很小的字体，挤在一堆遗失声明和寻人启事当中。巴立卓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他知道覆水难收了。如果不分析动机和过程，单从效果上看，巴立卓太接近于阴险狡诈的人物了。蒋对对反复玩味报纸一整天之后，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悠然踱步至巴立卓桌前，含笑良久道：“瓜田李下啊。”

事已至此，巴立卓不能不急寻对策。一夜难眠之后，悄然驱车去了省城。这几年，巴立卓始终和老局长保持联系，有时间就来看看，工作关系远了，感情反而贴近了。柳鹏正在听取移动三期扩容的基站选址的汇总情况，见巴立卓神色匆匆而来，只好抽身一晤，前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柳鹏指点迷津道：“我倒觉得眼前是个很好的机会，你不如找相关领导谈谈，策略地汇报汇报。”

巴立卓有些为难：“这个，敏感吧？”

柳鹏急着回去开会，“你不必刻意去的，方便就说说。”

巨大的机会，人生中往往只有一次，巴立卓深知这个道理。如何与干部处领导谈心很费脑筋，他琢磨了好几套方案。省会电信局到省局有一段路程，车流如河，红灯不断，走走停停，巴立卓的心七上八下的。

干部处长乔月贤正陷于邮电分营的忙乱之中，不失礼节地为他倒了一杯水，说松河的情况省局党组是清楚的，其意不言自明。巴立卓事先打好的腹稿全都没了用场，赶紧知趣地告退。巴立卓心生懊恼，他觉得这件事做得不大好，甚至还有点儿反作用。可既然来到省局，总不该空手而归吧。于是去了运维部，和主任副主任处员挨个说笑一通。

正在这时，省国信寻呼的刘副总来协商增开传输中继的事，一见巴立卓就咋咋呼呼：“怪不得楼下有松河的车子，原来是你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