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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厄普代克短篇作品集 纽约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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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大场合。我们都能随遇而安。生活还得继续呀。”
  “我想也只能这样了。”
  我对这种谈话里的暗中较劲有点不大舒服,于是就走到窗前,同时还疑心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这些树梢。朝北的这一带几乎看不到什么高楼,只有一些低凹的街道和居民楼的窗户。沿森内加街这一片看上去就象布法罗。
  “对这个叫艾尔西娅的,你真是投入了很多。你曾经想为了她而离开凯罗尔。”
  简能说出这些女人的名字,这使我不大开心。我忍住向她解释一番的冲动,说我如何认为她能成为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和母亲,说我如何认定她能顶替凯罗尔的位置。我甚至还知道她会带来什么样的家俱。简的家俱是触摸不到的——就是这座城市本身,这个由无数灯火组成的世界。
  “我是投入了很多。但是我也发过誓决不再去尝试第二次了。这太痛苦了。对每个人都痛苦。”
  睡在另一个房间里的杰弗瑞开始咳嗽了——那是一种干燥、娇气、只有独生子才有的咳嗽——简马上赶到他房里去。我听到她一边给他抚背一边跟他低语。她开始唱歌了。我从来没有听她唱过歌。她的声音甜美,嗓音尖但却是真嗓子,还带有一点南部山区人的味道。“你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阳光,”她轻声对杰弗瑞唱道。“在灰蒙蒙的日子,你使我开心。”
  过了一会儿,等孩子睡着了,她又回到我身边。她的行动不紧不慢的,带有臀部较高的鹿行走时的那种笨拙的优雅,然后脱下身上的衣服。我们在她那张泡沫橡胶沙发上做起爱来,那沙发腿还摇摇晃晃的。完事以后我们吃了六个烤面包圈,两块半品脱的乳酪。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她睡觉,但我也不能确信。我们之间的关系渐渐就淡了。当时冲压型材行业遇到来自国外的激烈竞争——主要是来自南朝鲜和台湾的竞争,就象我们对他们干过的一样——布法罗在生意和社会生活方面变得愈加复杂,而我也不再一趟一趟往曼哈顿跑了。
  我再一次见到简是在罗切斯特,那时我和艾尔西娅结婚已经快十五年了。无巧不巧,怎么偏偏会在罗切斯特再次见到她。当时正值隆冬,在市中心购物广场的一个入口处,那儿立起了一根图腾柱和一座带有小木偶戏的大钟。圣诞节刚过,这之前的降雪已经被压成一棱一棱的冰块,其硬无比。
  简的身边带着一个长着浅黄色头发的男孩,我开始还以为是杰弗瑞,但马上又意识到杰弗瑞该有二十多岁了。
  那男孩紧紧地拉着她。虽然她的相貌变得平庸了,我们之间的往日情愫重又撩了起来,我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的体重增加了不少,一张中年人的面孔显得又圆又红。她头上戴着一顶羊毛编织帽,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绗缝冬装。郊区的家庭主妇们都时兴把这种衣服当工作服穿,那上边还缀着狗毛和象小草杆一样的东西。
  “简,我的上帝,”我叫道,一边从她隔着厚厚的冬装赐予的有力、甚至是得意的拥抱中脱出身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住在这儿,”她大声道。“在易朗得奎尔。我们买了个旧农场。”
  我们?我没有追问下去。“多,多久了?”
  “哦,有十年了。这是汤米。”
  “杰弗瑞呢?”
  “他在陶斯,想当个画家。这个小可怜。天呐,能躲开那些艺术家真是我的福气。都是些孩子气的自私鬼。肯在柯达公司上班——他是个化学家。
  我们的见面方式就象当时你和我一样——他当时想推销一种工艺。”
  “不是工艺,我当时只想看看画框。可是,简,离开纽约你能受得了吗?我是说那城市。”
  她把一只戴着硕大的黑色连指手套的手放到我的手上。即使是隔着有羊毛衬里的皮手套我也能感受到她那一触之间的真实,感受到丝绒般真实的回归,那年轻的织物。那是一种当世界还充满各种选择时的感觉。在她的面前,我感受到一种一个男人与女人相处时感受到的死亡的恐惧,而这个女人曾经为他敞开过自己的心扉,现在却可望而不可及了。
  “我一直痛恨纽约,想什么办法也要离开那儿。你当时是知道的,斯坦。正是这一点才使你羞怯。”
  “我——”
  那个奇怪的小孩正拽着她往商场里什么有趣的地方走,她的手被尴尬地拉开了。她举起那只手挥了挥,鼓励我说,“什么也别说了,亲爱的。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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