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性命（8）

在大封诸王之后，我尽快地着手大封功臣，有一个用意，我不愿意朝臣对大封诸王生嫉妒之心。我颇为得意的是，并没有人给我出这个主意，完全是我自己想到的。虽然我的龙椅刚刚坐热，但这个皇帝却当得很有章法了。只有一个奏章，说不该大封诸王。

上奏人名叫叶伯巨，平遥人，是一个七品官。

他的意思，无非是说，东西两汉魏晋南北朝时，发生过诸王争天下相互攻伐之事。他不知道，历史上，是什么事都有的，那些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书卷，记满了各种各样的、平平常常的或者奇奇怪怪的事，如果硬钻牛角尖，以史为鉴，就什么也不用干啦。其实，我大封诸王也不是独出心裁，是学了前人的，商代就有分封的制度，《左传》上面说："子孙分封，以国为姓。"还说："封建亲戚，以藩屏周。"到了周代，封建之事已经立为宗法，到了汉代，制度更加谨严，我参照汉代的做法，让诸王的封地散布在各个郡县，有什么不好的？

一个七品官，如果他还没活够，不该上这样的奏章。

我怀疑在他背后有朝中重臣策划阴谋。

可以肯定，又是淮人势力。

我有些拿不准，李善长是真的反对大封诸王，还是为了保住他的相权，借题发挥。我把这个奏章给他看，我说：

"让此人到京城来吧，大明朝不能埋没人才。"

"莫非皇上觉得他言之有理？"

"他引经据典，似乎学问高深啊。"

"那么，可以让他跟随宋濂，为诸王伴读。"

我没想到李善长会出这样的主意，让一个反对大封诸王的人来陪伴我的诸王读书！诸王多数年纪还不大，从小受到这种人的影响，将来如何能管好自己的封地？我内心十分不悦，但是面带笑容地说：

"好，好。我会亲自对宋濂讲。"

不知道李善长是不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我清楚了，他是一方面要保住他的相权，另一方面也反对大封诸王。或者这两方面根本就是一回事，强大他们自己，削弱我的力量。上一次闹瘟疫的时候，他们逼宫不成，因为大将军徐达在京城，他们也不敢搞得天下大乱。现在，他们迫不及待了，李善长要在我易相之前，使淮人势力强大到让我易不成相，淮人势力要在诸王长大成人，各自就藩之前，把大封诸王的规矩搞乱。他们知道我要依靠诸王对付他们。

刘伯温给我出大封诸王的主意，是因为他去意已决，他必须找到一种可以抗衡淮人势力的力量，才能得以脱身。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们都知道。

他们都该死，我恨李善长，我更恨刘伯温。

跟我作对的，是什么？是敌人。

离我而去的是什么？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