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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债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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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李克农回家的时候,戴着礼帽,夹着皮包,女儿李宁一开门不认识,赶快把门关上,给祖父报告说:“爷爷,要债的又来了。”

记者:上面说到,革命战争时期,您父亲跟家里长时间隔离,甚至很多年没有音讯,家里什么时候才知道他还活着?

李力:长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通信用暗号,我父亲有时写信回来,上面就是“商店经营得怎么怎么样了”这些暗号。我母亲就知道他还活着呢,但是长征以后联系就断掉了。

1937年,那时候国共合作有点眉目了,父亲给家里写了封信,他说他在“胡公”手下做事。“胡公”就是周恩来,周恩来过去养胡子,所以叫他“胡公”。这时候全家才知道他在,没有死掉,但是在什么地方还不知道,做什么工作也不知道。

记者:据说您父亲在抗战初期探过一次家,当年离开家的时候您的弟弟妹妹岁数都比较小,作为长女,隔了这么多年再一次见到父亲是不是感觉很亲切、很激动?

李宁:那年父亲回了一次家,是路过。回家的时候我已经不认识他了,他戴个礼帽,穿个长褂。那时候我们家经常有收租的、收税的、要债的,我祖父怕这些,所以我看到来人,就告诉祖父说要债的来了,我祖父就往楼上跑。后来我父亲就说:“我是克农啊!”我祖父听到他的声音就下来了,见到我父亲谈了一个小时,后来我父亲就要走了。我祖父对他说:“我们家这么困难,你能不能留点钱给我们?”因为看到他是坐着汽车回来的嘛,那实际上是办事处的车。我父亲说:“我身上一块钱都没有,我这个皮包还是公家的。”祖父说:“你不是在共产党里当官吗?”父亲说:“共产党的官跟国民党的官不一样,共产党的官只为人民办事情,不是为了钱的。”我母亲知道这个情况,说:“不要钱,你走吧。”

记者:您父亲作为军队的高级将领,后来又当过外交部副部长,位置一直非常高,他在生活上对你们有什么样的要求?

李力:父亲要求我们子女生活上不要奢侈。铺张浪费,摆架子,这个在我父亲那儿是不行的。李冰那时是医院的副院长,坐着小车回家。有一次,我父亲看到她说:“哪儿的大官来了?”一下子把李冰讽刺得以后再也不敢坐车回家了。父亲的汽车我们从来没人坐过,包括我母亲,他们一块儿出去坐其他的车。

我年轻的时候头发很多,也不大讲究整齐,穿的衣服有时都吊儿郎当,到父亲那里去,他看了以后很不高兴,我母亲赶紧拿个梳子来给我梳头。所以,以后我把头发梳得整齐了才去他那儿。

记者:据我所知,在延安时期,很多很多高级干部的子女都被送到苏联留学,而你们兄弟姐妹却没有一个留苏的,这是为什么?

李力:我们几个孩子也给父亲提意见,说:“人家的孩子都走了,我们几个怎么都在这儿,我们能不能也去一两个人,我们又不是没上过学,成绩也不比他们低,为什么他们能去我们不能去。”我父亲又把我骂了一顿,说:“中国这么大,还待不了你了,非要到那儿去。”后来我们就根本不提了。

当年我们这些孩子到了延安以后,父亲希望我们学点实在的东西,不要嘻嘻哈哈。我们看到人家搞参谋工作、搞政治工作,发展挺快的,但是父亲非要我们搞无线电、搞技术,搞技术挺枯燥的,成天地值班,没什么发展前途,所以我们不想干,当时就想:这么多人,干吗非要我们干这个。我父亲就骂了我们一顿,说搞革命工作就要老老实实,要好好学习。

记者:从您父亲留下的许多照片上可以看到,他在任何时期的装束几乎都是整整齐齐十分讲究,他的衣橱里是不是非常丰富?

李力:我父亲虽然是高层领导干部,我母亲的级别也很高,但是他们生前非常艰苦朴素。我父亲兼着外交部的工作,一共就有两套西装,两双皮鞋,当外交官出去的时候,穿得整整齐齐的,但是平常都不穿,平时都穿布鞋。他有一套黑呢子衣服,一到上班就穿,袖子都磨得发亮了,衬衣、袜子都是母亲给他补的。我母亲更朴素了,母亲去世时我姐姐整理母亲的遗物都流着眼泪,看到母亲基本上都是缝缝补补的破衣服,心里难受。

记者:将军去世后,他给你们留下些什么?

李力:父亲去世以后,他办公室的东西,所有的文件材料都是组织上清理走,我们根本不插手。所有的房子、家具这些东西,全部交公,而且不讲任何条件。他的书籍、生活用品给我们子女留下了,还有一些生活照片和私人照片,再就是他多少年来所有的积蓄,大概一万多块钱,分给了我们每家的孩子。一个人分了3000块钱, 这3000块钱我们都不用,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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