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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会咬人的狗,从不汪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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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怎么突然间扑上去揍滕真的,讲实话我不是很记得了。人在怒火上脑的时候,和喝断片了也没什么区别,但后来据邢桂芝所说,我一跃而起,横跨三四米,滞空十几秒,一路连踢四十多脚。
我觉得邢桂芝应该是把智力和裤子一起脱掉了。
但实际上被众人拉开的时候我使用的武器并不是回旋踢,而是连环咬。我死死地叼住滕真的小腿肚子,被喊救命的他在地上拖行了五六米,依然没有松口,最后是某位仁兄扼住我下巴才将他解救下来。
他撸起裤脚,小腿上两排渗血的牙印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我真不愧是搞艺术的。
渐渐恢复神智的我有一点点后怕,但并不后悔。站在男厕所小便池旁边被一群穿球衣的大小伙子七嘴八舌地包围,真不是什么很好的感受,可是一看到少年滕真几乎疼出眼泪来的惨状,我那颗心啊,跟被电熨斗熨平了似的,舒坦啊!
“你哪个班的?!凭什么咬人!我问你话呢!找揍是不是?”
市一中从学生到老师都是感叹号成精吗,怎么那么喜欢喊。
我抬眼皮看了看正责难我的黑皮肤傻大个,并没害怕。全省第二的高中,大部分学生都是乖乖宝,倒不是说他们体质弱不能打人,只是聪明孩子都比较懂得权衡利弊,随便动手可是要担责任的。
正在他们一起围着我吵得不可开交时,女生幽幽的啜泣从背后的隔间传过来,渐渐演变成悲痛的嚎啕,把眼前的男生们的怒火集体浇灭了。
“鬼……有女鬼……”为首的傻大个浑身一哆嗦。
请让我收回“聪明孩子”那句话。
因为傻大个的退缩,其他男生也纷纷向门口撤退,胆子小的已经转头撒腿逃跑了。
“鬼你妈!蠢吗?里面还有个女的!”
靠门口静坐的滕真怒吼出声,乍一看他苍白的面色,我还以为我把他大动脉咬破了呢。
估计是疼的吧。
不过破口骂脏话的滕真倒是很颠覆我的印象。三十啷当岁的滕真,温柔得体应对周全,雾里看花似的让人很有挫败感,现在这个踢足球爆粗口的少年倒是让人颇有亲切感呢。
我又牙痒痒了。
被滕真这么一吼,傻大个很没面子地红了脸,但这些球衣少年们似乎都很崇敬滕真,立刻站稳了脚跟,没有再逃跑的趋势了。傻大个甚至为了将功折罪,大着胆子往里面走去,要把“女鬼”揪出来。
可是邢桂芝还没穿裤子呢!
“你站住!”我连忙冲过去拦他,被一把甩到墙边,来不及阻止他走向邢桂芝所在的隔间。
“我让你他妈装神弄……啊啊啊啊啊!”
傻大个纯情地捂住眼睛,踉跄几步就往回跑。我连忙捡起因为撕咬滕真而被扔到一旁的校服,冲进去递给了蹲在隔间角落缩成一团的邢桂芝。
“班头,那个女生,那个女生,没——”傻大个停顿了一下,改用很小地声音继续说,“没穿裤子。”
轮到滕真愣住了。
不知道哪位有识之士在人群中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班头,你对她做啥了?”
于是场面就很尴尬了。大家集体看向我,一副忽然明白了我为什么咬滕真的表情。
滕真也是个聪明孩子,所以他也很快意识到众人在想什么,苍白的面容立刻转为了猪肝色。
要不是剧情需要,我估计会蹲在地上一直笑到明天早上。
“出去!都滚出去!”我假装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其实也不用太假装,王平平的身体素质真的很差,随便动一动就喘得很厉害了。
“再不滚出去我叫老师了!”
我的怒吼伴随着背后邢桂芝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非常有说服力,十几个懵懵的小伙子只犹豫了一下便鱼贯而出,傻大个和另外两个男生一起架着滕真往外走。
“你们智障吗?我就比你们先回来两分钟,我能干什么?!我一进来就看见——”
“班头,赶紧走吧,一会儿老师来了真说不清了!”
滕真气急败坏的辩解随着纷乱的脚步远去了。我跟到门口,笑眯眯地用手朝他比了个爱心。
被倒着架走的滕真眼睁睁地看着,活活气成了一座雕像。
换好裤子的邢桂芝始终疑心自己身上还有臭味,神经质地问了我很多遍,我烦得不行,让她站在走廊角落等等我,我去天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回来重新闻闻她。
“毕竟我在男厕所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早适应了,你让我去鸟语花香里面校准一下。”
我不耐烦看她那张小媳妇样的脸,自己上了二楼天台。
刚才在教室里我就看好了这片天台。主教学楼一共AB两座,都是六层高,中间由一栋二层矮楼C区相联通。刚才问过邢桂芝了,我们这一座A教学楼,一到三层是高一,四到六层是高二;二层矮楼里面是高一高二学年的老师办公室;另一座教学楼B里面则是高三的教室和老师办公室,以及所有校领导的办公室。
为了让高三学生安心备考,不被其他小崽子们打扰,学校也是煞费苦心。
那么跑到A楼高层上厕所的滕真他们,应该都是高二的学生。
就这么简单的布局,我也是煞费苦心才一点点从邢桂芝嘴里撬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刑讯逼供地下党呢。这个说话声音只有蚊子大小的姑娘,恐怕只有刚才在男厕所大哭的时候才勉强使用了一下自己的声带。
这片景观大好的长方形天台就是二层小矮楼的楼顶,两个主教学楼都可以从侧面爬上去。我扔下邢桂芝,呼哧带喘地翻上天台,坐在里侧较为安全的栏杆上发呆。
暴打滕真还给他泼脏水,倒是让我心情好了一点,但感觉就像是一个绑着定时炸弹的受害者听到了一个爆好笑的笑话,她也未必不会笑,可是笑完了呢?
已经是倒数第二堂课了,太阳落到了半空,在我的右前方洒下秋天温柔的光芒。体育场的更远处是一片广袤荒地,学校的围栏脆弱地抵挡着荒地杂草的蔓延。岛城唯一的内河,细流河,弯弯曲曲地穿过荒地,在阳光下闪着细弱的光芒,像上帝无意掉落的手链。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果然是好诗。当年是我不懂。
在啥都没见过的年纪,困在教室的方寸间,去学习如何描述天地之远,真是好笑。
“王平平……”
一听到这气若游丝的声音我就知道邢桂芝来追我了。
我回头敷衍地闻了闻她:“不臭不臭。你不要跟着我。”
那天晚上我被卡车压死的蝴蝶效应不能全怪在她身上,我也没必要像咬滕真一样咬她,但是让我对她和颜悦色?不可能。
就算没仇,我也顶烦这种磨磨唧唧的软弱女生。
“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她又要哭了。
我默默翻了一个绝世大白眼,努力压住脾气:“没有。我心情不好。你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好吗?谢谢支持!感恩有你!”
邢桂芝不说话了,默默退后。
我又发了一会儿呆,无意回头,发现她还站在我背后,吓得我差点从栏杆上折跟头栽下去。
“你怎么还在?”
她居然羞涩地笑了一下:“你不回头都没发现吧?我不会吵你的,我不说话,连我爸妈都当我不存在。”
……你在骄傲什么?!
我觉得这小姑娘有点可怜,也不好意思再凶她了。仔细看看,她皮肤有点黑,眼睛细长,鼻子小巧秀气,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穿得土了点,勉强也称得上清秀可人,大概就是重点高中学霸女生的标配形象,和我在雨夜看到的那个刚出月子的一脸讥诮的发福妇女判如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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