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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不听使唤。
    感觉是有人入侵了我的身体,自肚脐入,冷冷的一股气,突破了五脏六腑,上升到下巴处,让我的下颌骨僵冷得不行。同时,下巴如同塑料玩具一般,机械而乖张地带动着我的下排牙齿、下嘴唇,还有舌头的下半部分,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含混不清的人声。
    “我的小灰兔呢?”
    我向父亲发问,一本正经地。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分明看见父亲一瞬间崩溃的眼神。
    “你还我的小灰兔来,”我抑制不住地磕磕巴巴地说着,“还我的小灰兔。你把我的小灰兔搞哪儿去了?”
    “楚瞳,你怎么了?”母亲似乎想要站起来,却被父亲一把拉住。
    “你让她说下去,你让她说。”
    他死死地盯着我。
    而我仿佛只会神志不清地重复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问题:“你把我的小灰兔送到哪儿去了?”
    直到什么东西忽然击中了我的胸口,一阵烧灼般的痛。
    “哈哈哈哈哈,你把小灰兔给我送回来了啊!”
    我控制不住地大笑,但依然只有下巴能动,下半截牙床能动,一半的舌头能动,我的上唇企图挣脱这些稀奇古怪的言语,但一点都没用,因为有古怪的东西作祟,它们甚至控制了我的神经和泪腺。
    而父亲完全没有要阻止我的样子,他只是死死盯着我,几乎要从他深邃的眼眶中渗出泪来。
    我笑嘻嘻地又把刀指向了母亲。
    “妈妈,妈妈。”
    这回的声音好细小,像是躲在洞穴里的小动物,孤单单的小动物。
    “楚瞳,好女儿,”母亲的声音柔弱得让人心疼,“你清醒一下好吗,要不要妈妈去给你倒杯水?”
    我感觉自己的嗓子被人搓成了一根极细的棉线,只能紧着喉头说话:“妈妈,妈妈,不要离婚,离婚就没抚养费了。”
    那分明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砰”的一声,一只瓷碗从我面前飞过,一头撞在墙上撞得粉碎。
    从楚祺的方向扔过来的。
    很自然地,我继续拿着刀朝他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这个孬种大声喊着,“姐姐,你别过来。”
    “我不是你姐姐哟。”我笑嘻嘻地把刀慢慢靠近了他的脸。
    真好,他不能随便移动,我这气血不足的弟弟。
    “给你一百块,帮我系鞋带。”
    笑嘻嘻,这声音也洋溢着笑嘻嘻。
    是另外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你别过来。”
    楚祺的脸上洋溢着绝望,谁不是呢?我看到不远处的于困樵,他的脸上,跟楚祺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似曾相识。
    “给你一百块,帮我系鞋带哟。”
    我的内心无法动弹,我的身体收放自如。几个死去的亡灵把我的灵魂绑到椅子上,有的人捂嘴,有的人按手,有的人则在旁边跳着舞。
    这舞蹈渐渐到了高潮。
    “给你一百块,帮我系鞋带!”
    我忽然凑近了楚祺,用刀尖抵着他的下巴,笑着把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说了最后一遍,我的手颤抖了,不由自主地,我的手想要把刀刺进他的喉咙。但最终,耳畔响起清脆的一声。
    “啪!”
    尖刀哐当掉落在地上,我忽然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我的四周空空如也。
    仿佛任何一个不经意醒来的午夜,我身边没有人,房间四白落地,只有床头上那幅巨型的摄影作品,看上去安稳踏实地悬在我脑袋上方。
    哪里不大对劲。
    确实不只是一种感觉上的不对劲,我心里空空如也,身边也空空如也,这本来就是我习惯了的事情。但我没换睡衣,手腕也觉得有点疼,头也有点发胀。
    还有哪里不对劲呢。
    家里没有钟也没有表,这是父亲奇怪的癖好。我和楚祺的手机也只有特定时刻,比如外出上课活动需要看时间和联系司机的时候,才能用一阵。
    在家的时间则通过父亲设置的特殊提醒,来吃饭、睡觉。
    从没有人说“现在几点钟了”。
    我们只是说,该吃饭了,该睡觉了,该出门上学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父亲禁锢了时间。
    而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时间本来就禁锢了所有人。父亲用了一种可笑而笨拙的方式,想把家里的所有人,从中解放出来也未可知。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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