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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呢?”
    “叶子跟果实是分开长的,叶子自顾自地收拢到一处,会显得特别浓密。”
    “那叶子不管果实,也不管花吗?”
    “这一株植物,没有花,只有跟叶子分离的果实,和跟果实分离的叶子。”
    “这是假的,你画的是假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假的,但我没在画,我在按着记忆,把我看到的背诵下来。”
    “你在哪里看到过这种东西?”
    “《伏尼契手稿》。”
    “那是什么?”
    “是一本出自十五世纪的神秘古书。流传了很久很久,上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植物、星星、动物,还有天书一样的符号。有一个有钱人后来买下了它,想搞清楚它里面画的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个人叫作伏尼契。所以后来,这本书,就叫作《伏尼契手稿》。”
    
    《伏尼契手稿》,是本完全用密码和奇特插图写就的书。
    一五八六年,神圣罗马帝国的鲁道夫二世得到了这部手稿,想要解读其中的真相,却没成功。
    而后,《伏尼契手稿》谜一样消失了二百五十年,直到一九一二年,波兰裔美国人书商伏尼契又发现了它,并买下了它。
    但所谓真相,依然只是在各种人手中传递的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和看不懂的图画而已。
    我在图书馆断断续续查阅到这些资料,楚祺在一旁探过脑袋。
    “姐姐,你在干吗?”
    “我想知道,关在我们家地下室的那个人,到底每天都在画些什么。”
    “一个杀人犯,他就应该在那里饿死。”
    楚祺嗓音凄厉地说。
    事故发生两年后,他开始变声,逐渐进入到尴尬的少年时期。当时,我们都已经离开了S校,也搬了家,转到了水园街附近的一所比较平民的学校。我适应得尚可,但对楚祺来说,可能是因为一条腿落下了终身残疾,没办法参加任何男子气的体育运动,他在那段时间,多少有些喜欢胡说八道,又摆出一副愤世嫉俗的姿态。
    “嘘,你轻点。”
    “爸爸说过,绘画是绝望的艺术。”
    “胡说。”
    “我没胡说。爸爸还说了,有多少人,因为在画中找不到真实,所以绝望而死。”
    我看不得他那张扬扬得意的脸,说不上为什么,于是回头甩了他一巴掌。
    用胳膊把自己支棱在桌边跟我说话的楚祺一下子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你们疯了吗,两姐弟打架!”
    老师冲过来扶他起来。
    “她不是我姐姐!不是我姐姐!”
    楚祺声嘶力竭地在地上耍着赖,大哭起来,而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绘画中没有真实吗,楚祺?
    长着人脸的花陆陆续续在他身边盛开,他只顾号啕大哭,看到花开了一朵,便用手揪下一朵的脑袋。
    “妖怪,别过来。”
    他呜咽着,想把恶魔的花儿通通都揪掉,低头一看,手里却是自己的脸,自己的头,残部连接处虽然鲜血淋淋,却没有人类肌肉的触感,粗粗拉拉的是植物的茎秆。
    “你别过来!画都是假的,姐姐也是假的!”
    但手稿中的植物不依不饶,怀着巨大恶意的生命力,在梦境中,它们看起来真实极了。
    画里真的没有真相吗?小祺,那你是不是真的?
    我向前走了几步,感觉梦境正被我操控,那些植物生长的原动力并非来自手稿的奇诡,也非来自困樵的错愕,而是来自我。梦境里的我,眸子闪亮,正在一步步接近手稿的真相。
    楚祺被结结实实困在纠缠的植物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我蹲下去,理了理他前额上覆盖的那一绺头发,却发现那不是小祺,竟然也不是困樵,而是一张断了气的女人脸。
    我的心一沉,整个鲜活的植物世界瞬间成了枯枝败叶的深渊,暗黑的森林在我眼前继续蓬勃生长着,但那好像都是已经死去的生命,没有一棵树是会呼吸的,活的,但它们有恶意滋养,仍不断生长着。
    我一身冷汗地从梦里醒了过来。
    
    从噩梦中惊醒之后,后半夜我睡得断断续续。等到窗帘背后透出白光,有人敲响我卧室的门。
    “谁?”
    “我。”是楚祺的声音,“爸爸说妈妈不舒服,上午带她去医院看一下,就不在家吃饭了。”
    “好。”
    “那我去同学家玩一会儿。”
    “好。”
    我起身把自己倚靠在硬木的床头上,拿过旁边的两个枕头垫在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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