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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伟大的价值颠覆:浪漫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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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一方面开始变得像治疗师和患者之间的关系,一方面又像影星和追星族之间的关系。[2923]

与此相关的是另一重大变化,即“第二自我”的概念,也就是,相信在每个浪漫主义人物的内心,在混乱而黑暗的灵魂深处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一旦通往“第二自我”的途径被找到,就会发现另一个更深的现实。[2924]这实际上就是无意识的发现,它被理解成深藏在理性思想背后的一个实体,是解决问题的非理性方法的来源,是一种秘密的、令人狂喜的东西,它的首要特点是神秘、在夜间活动、丑陋、像幽灵、恐怖。[2925](歌德曾经把浪漫主义描写为“医院诗歌”,诺瓦利斯把生活描绘成“心灵疾病”。)第二自我,也就是无意识,被认为是精神放大的方式,将有助于作为浪漫主义一大特点的伟大的抒情主义的发展。[2926]无意识的发现将在第36章讨论。

另外,艺术家被认为比别人更多愁善感,可能更接近神,这一思想可以追溯到柏拉图,该思想本身反映出艺术家和资产阶级之间的自然冲突。[2927]19世纪早期可能是把艺术家当作超越其时代、超越资产阶级的先锋派的观念产生的时期。艺术是“禁果”,只能由那些得到启示的人品尝,“市侩”资产阶级当然没有权利。从这里不难得出,青年被认为比老年更具有创造性,而且不可避免地更优越。青年必定知道未来的事情,必定具有拥抱新思想和新风尚的活力,自然对更传统的事物不太熟悉。天才这一概念充分强调新天赋的本能火花,而忽视一生的艰苦学习。

在绘画领域,浪漫主义给我们带来了透纳,约翰·霍普纳说看他的画就像在凝视一堆煤火(这个比喻也被用来形容柏辽兹的音乐)。德拉克鲁瓦说一幅画首先应当是视觉的盛宴。但正是在音乐领域,浪漫主义超越了自身。伟大的一代浪漫主义作曲家的出生时间相差都不超过十年:柏辽兹、舒曼、李斯特、门德尔松、威尔第和瓦格纳。当然,在他们所有人之前还有贝多芬。芒福德·琼斯说所有的音乐都走向贝多芬,所有的音乐也都远离贝多芬。[2928]贝多芬、舒伯特和韦伯组成了一个小群体,我们可以称之为前浪漫主义作曲家,他们共同改变了音乐思想和音乐演奏。

贝多芬(1770—1827)和比他大十四岁的莫扎特之间的巨大区别是,贝多芬认为自己是艺术家;而莫扎特的信札中从未出现这个词,他认为自己是个手艺人,就像他之前的海顿和巴赫一样,是在供应商品。贝多芬认为自己是特殊的种类,一个创造者,这把他提升到同王室名流平起平坐的地位。他说:“我内心的东西必须出来。”[2929]歌德就感受到贝多芬的人格,他写道:“我从来没有遇到精神如此集中和强烈、如此充满活力、如此勇敢的艺术家。我能充分理解他在适应这个世界及其方式时有多么艰难。”[2930]就连贝多芬的音乐手稿中涂改的部分也具有狂野的力量,这是莫扎特不具备的。[2931]就像他之后的瓦格纳一样,贝多芬感到世界亏欠他,因为他是天才。有一个时期,两位维也纳王公为了把贝多芬留在城里,赠予他一些钱。后来其中一位死于一次事故,贝多芬把那位王公的继承人告到法庭,要求强制执行偿付。他认为这是他的权利。[2932]

在贝多芬毕生创作的优美音乐中,有两部交响曲与众不同,那是两部改变音乐史的作品。它们是1805年初次公演的《英雄交响曲》和1824年首次公演的《第九交响曲》。[2933]哈罗德·勋伯格对《英雄交响曲》首次公演的宏大场合及观众内心发生的变化感到惊异。“犹如面对一个交响曲怪物,它比之前的任何曲子都要长、谱子都更多;是有复杂和音的交响曲,是具有震撼力量的交响曲,是强度就像能使人无法动弹的葬礼进行曲的交响曲。”[2934]这是一种新的音乐语言。对许多人来说,《英雄交响曲》以及它的悲怆是永远不能被超越的。乔治·马雷克说,这种经历就像听到原子裂变的消息一样。[2935]

贝多芬是一个足够浪漫的人物,但是在《英雄交响曲》首次公演时开始折磨他、后来将使他完全失聪的听力困难也使他变得内向。他的宏大歌剧《费德里奥》(虽然也许人物太多)、伟大的小提琴钢琴协奏曲和著名的钢琴奏鸣曲《华尔德坦》和《热情》,都含有不可思议的、神秘的和里程碑式的因素。但是《第九交响曲》是革命性的,经常被后来的浪漫主义者奉为至高无上。从各方面来看,它的首演是灾难性的,之前只彩排过两次,而且许多演员无法唱出高音部分。(领唱请求贝多芬修改,但是他拒绝了。没有人比他的意志更坚定。[2936])然而,使《英雄交响曲》和《第九交响曲》具有共同之处的,使它们的音乐如此新颖、如此不同于莫扎特的是,贝多芬首先关心的是人类的内心状态,关心自我表现的冲动、激动人心的灵魂的强烈表现。“贝多芬的音乐不优雅。他所呈现的,是激情的感觉,是冲突和决心……这是先于他和后于他的作曲家所没有的。[《第九交响曲》的]音乐并不漂亮,也没有吸引力。它就是庄严……这是转向内心的音乐,是灵魂的音乐,是极度主观性的音乐……”[2937]正是《第九交响曲》,正是那“抗议和释放”的宏伟斗争,才最深刻地影响了柏辽兹和瓦格纳,也成为勃拉姆斯、布鲁克纳和马勒心中的理想(很大程度上不可企及)。[2938]德彪西承认,对作曲家来说,这部伟大的乐谱已经成为“一个梦魇”。他的意思是,没有几个作曲家能够与贝多芬比肩,也许只有瓦格纳一个人能超越他。

弗朗茨·舒伯特被描述为“古典主义浪漫主义者”。[2939]他的一生很短暂(1797—1828),且终其一生都生活在贝多芬的光环之下。不过,他也感到自己只能成为一个艺术家,他告诉一位朋友说:“我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别的目的,只是为了作曲。”他开始是唱诗班的童声歌手,后来在变声之后成为一名小学教师。但是他憎恨教书,于是转向作曲。同贝多芬一样,他个子小,5英尺1.5英寸高,贝多芬是5英尺4英寸高。舒伯特的昵称是“胖子”。贝多芬的听力不好,舒伯特的眼睛不好。更重要的是,他是最完美的浪漫主义者典范:有两个自我。一方面,他饱读诗书,因给歌德、席勒和海涅等的诗歌谱曲而成名;另一方面,他饮酒过度,感染了性病,并且从整体来看,任由享乐使自己堕落。这表现在他的音乐中,尤其在B小调交响曲《哀歌》中。[2940]他也是无伴奏演唱的音乐大师。[2941]

舒伯特死于贝多芬去世后的第二年。到那个时候为止,现代世界基本已经成形。新铁路把人们迅速联结起来。由于工业革命,一方面是资产阶级的巨大财富,另一方面是贫民的绝望。生活的这些方面直接在音乐世界留下痕迹。音乐现在不只是一种宫廷活动,而且受到新兴资产阶级的喜爱。他们发明了舞曲,华尔兹尤其风靡1814至1815年间的维也纳国际会议。在19世纪20年代的狂欢节上,维也纳一个晚上举办了1600场舞会。[2942]城里还有四座剧院,时不时表演歌剧,在大学和其他地方还有许多其他的小音乐厅。资产阶级的音乐创造时代已经来临。

除了新的剧院,对音乐会和歌剧来说,新技术对乐器本身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贝多芬扩大了管弦乐队的规模,而且正如本章开头所说,柏辽兹还会将它的规模扩得更大。同时,新的金属技术大大改善了18世纪尚不可靠的管乐器。按键和活瓣的设计使小号和巴松管的演奏更加合调。[2943]相互连接的金属按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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