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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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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床底下。他在散放着书本和纸的写字台前喝威士忌时,玩了一两下;后来,他带着小孩一样无缘无故做什么试验的感觉,反方向转动摇把,慢慢地。他这样做开了个头,就发现自己停不下来,要么是不想停下来,因为它演奏出的那个细细的简单旋律让人想到世界上所有的失落与孤独。
  嗒嘀嗒嘀嗒嗒
  嗒嘀嗒嘀嗒嗒
  他长得高,很瘦,总是觉得自己肯定有多难看,即使没人看他——即使在他这辈子到头来独自坐着鼓捣一个玩具,离家三千英里时。那是一九五三年三月,他二十七岁。
  “哦,你这个可怜的人。”第二天早上,朱迪思下来洗澡时说,“看你一个人在这儿,真叫人难过。你肯定很想念她们。”
  “是啊,嗯,只会有几个月时间。”
  “嗯,那可真糟糕。难道没人可以说照顾一下你吗?你和卡罗尔难道不认识什么年轻人,可以让他们来陪陪你吗?”
  “哦,当然,我们认识几个人。”他说,“可是我不想跟谁——你知道,我不是很想跟谁在一起还是怎么样。”
  “嗯,那样的话,你应该走出去,认识新朋友。”
  很快就到了四月一号,按照她的习惯,朱迪斯去她在苏塞克斯的小屋那边住,她会在那里一直待到九月。她跟沃伦解释说她偶尔会回市里待几天,但是“别担心,我可以说再下来找你时,一定会提前给你打电话。”
  所以他就的真的一个人了。有天晚上,他去了那间名为芬奇的酒馆,他隐隐有个想法,就是说服玛乔里·布莱恩跟他一起回家,然后在他和卡罗尔的床上占有她。在人很多的吧台前,他找到了她,可是她看着显老,而且喝得醉醺醺的。
  “哦,我说,马修斯先生。”她说,“过来跟我一起喝吧。”
  “沃伦。”他说。
  “什么?”
  “人们叫我沃伦。”
  “哈,对,嗯,这儿是英国,你要知道,我们这儿的人都正经得要命。”过了一小会儿,她说,“我一直不是很清楚你是做什么的,马修斯先生。”
  “嗯,我靠的是富布赖特,”他说,“这是美国的一种奖学金,提供给出国学生的。政府出钱,你——”
  “对,当然了,美国很擅长搞那种事情,是吧。我应该能想象到你的脑袋肯定很聪明,”她扑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涉世不深的人经常是那样。”说完缩了一下,做了个躲避一拳击来的动作。“对不起,”她马上说,“对不起我那样说。”可是她马上又眼睛一亮。“萨拉!”她叫道,“萨拉,快点过来见见年轻的马修斯先生,他想让别人叫他沃伦。”
  一个高个儿漂亮女孩从另外一群酒客那里转过身对他微笑,一边伸出手,可是当玛乔里·布莱恩说“他是个美国人”时,那个女孩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也垂了下去。
  “哦,”她说,“真好。”说完又转回身。
  当时作为一个美国人在伦敦,并不是个好时候。那段时间,艾森豪威尔当选总统,罗森伯格夫妇被处死;约瑟夫·麦卡锡正在崛起,朝鲜战争——英国也不情愿地派出部队参战——变得似乎也许永无结束之日。尽管如此,沃伦·马修斯还是怀疑即使在最好的时候,他在这儿还会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还想家。不说别的,就说本地人所说的英语吧,跟他自己的几乎毫无相似之处,每次跟别人交谈,都很有可能漏听什么话。什么都不清不楚的。
  他继续尝试,但即使在好一点的夜晚,在比芬奇酒馆更让人愉快的酒馆里,跟比较和气的陌生人在一起,他只是发现不适感稍有缓和——但是他没发现有漂亮的单身女孩。那些女孩子,无论是姿色平平,还是美如天仙,总是挎在男的胳膊上,那些男的风趣之极的谈吐会让他迷惑不解地微笑。他也沮丧地发现这些人中有很多次暗示什么时——挤挤眼睛或者大声说出来——都集中在同性恋之幽默的方面。全英国都着迷于那个话题吗?要么只是在这里——切尔西区与南肯辛顿区于富勒姆路相接的地区安静、“有趣的”一带多一点?
  后来有天晚上,他坐深夜巴士去了皮卡迪利广场。“你想去那儿干吗?”卡罗尔会这样问,他坐车几乎坐了一半的路,才意识到他不再需要回答那个问题了。
  一九四五年时,他还是个战后第一次从部队休假的小伙子时,对那些被称为“皮卡迪利突击队”的妓女每天晚上走来走去感到很震惊。他看着她们走路,转身,走路,再转身:卖身女子。他的血液加快,无法忘怀。在那些见过世面的士兵眼里,她们似乎成了他们的取笑对象,他们有几个人喜欢懒洋洋地靠在墙上,那些女孩经过时,把一枚枚大个儿的英国便士弹到人行道上她们的脚下,可是沃伦很希望自己有勇气能挺身而出,制止他们嘲笑。他想过选中一个女孩,给她钱,占有她,无论到头来有可能发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因为自己让休假的两周白白过去,没有付诸行动而鄙视自己。
  他知道近至去年秋天,那种景观的改进版还存在,他和卡罗尔去西区一家剧院时看到过。“我不敢相信,”卡罗尔说,“她们真的全是妓女吗?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悲哀的事。”
  近期报纸上,有文章讨论在加冕典礼前,迫切需要对皮卡迪利广场一带进行清理,但是到目前为止,警方肯定办事不够雷厉风行,因为那些女孩子基本上都还在那儿。
  她们多数都年纪轻轻,脸上化着浓妆;她们衣着鲜艳,是水果糖和复活节蛋的颜色。她们要么走路,转身,要么站在暗处。他喝了三大口威士忌才鼓起勇气,而且就算在那时,他还是缺乏自信。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差强人意——上面一件灰色套装的外套,下面穿的是旧军裤,鞋子几乎可以扔掉了——但是在他从站在沙福兹伯里大街上的四个女孩中很快选定一个,并且走到她跟前时,无论他穿世界上任何衣服,都会感觉自己赤身露体。他说:“你有空吗?”
  “我有空吗?”她望着他的眼晴望了不到一秒钟,然后说,“亲爱的,我这一辈子都有空。”
  他们走了还不到半个街区,她首先想让他同意的就是价钱——挺高,不过在他承受范围之内,然后她问他介不介意坐一段的士。在的士上,她解释她从来不像别的那些女孩一样,去附近的廉价旅馆和公寓,因为她有个半岁大的女儿,不想撇下她很久。
  “我不怪你,”他说,“我也有个女儿。”他说完马上纳闷自己干吗觉得需要跟她提这个。
  “哦,是吗?那你老婆呢?”
  “回纽约了。”
  “你们离婚了还是怎么着?”
  “嗯,分居了。”
  “哦,是吗?那可太糟糕了。”
  他们尴尬地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车,直到她说:“哎,你想亲我还是怎么样没问题,只是别在车上太动手动脚,好吗?我真的不喜欢那样。”
  只是在那时,亲吻她时,他才开始看清楚她的样子。她金黄色的头发弄成了长卷发,围着她的脸——经过每一盏经过的街灯时,她的脸上一下子照亮,然后又暗下来;她的眼睛长得漂亮,尽管涂了睫毛膏;她的嘴巴挺好看;虽然他根本没有太动手动脚,他的手还是发现她长得苗条而结实。
  打的走得不近——车一直开,直到沃伦开始担心会不会只是在遇到一群等在那儿的流氓时,的士才会停下来,那些流氓会把他从的士后排座位上拖下来,揍他一顿,抢走他的钱,然后跟那个女孩一起坐车走掉——但是的士最终在一个安静的市内街区停了下来,他想是在伦敦的东北部。她领着他进了一幢房子,那幢房子在月光下看着粗糙,但是宁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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