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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前院刚割过的草坪上。
  “我会想你的,宝贝,”我母亲说,她接着又说,“我也会想你,吉尔。我会想你们俩。”
  吉尔点了点头,呷了口咖啡,说,“祝你一路顺风,找到你满意的住处。”
  “等我收拾停当后,这是我最后一次搬家了,老天保佑,希望你们过来看我。”我母亲说。她看着我,希望得到点肯定的答复。
  “我们会的,”我说。其实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在那儿生活的一塌糊涂,我不会回去的。
  “你要是能够在这儿待得愉快就好了,”吉尔说,“要是能再多待一会儿就好了,你知道吗?你儿子为你都操心死了。”
  “吉尔,”我说。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停下来。“他为此常睡不着觉,有时半夜里醒过来,会说‘我替我妈担心,睡不着。’你看,”她边说边看我。“这一直憋在我心里,现在总算说出来了。”
  “这会让我怎么想?”我母亲说。她接着说道,“其他和我一样年龄的女人可以活的很愉快,我为什么不能像她们那样?我只想有间房子,住在一个能让自己高兴的镇子里,难道这有罪?我希望不是这样,我希望我没向生活要太多的东西。”她把杯子放在椅子旁边的地板上,等着吉尔告诉她她没有要的太多,但吉尔什么都没说。没一会儿,我妈就开始想那些会让她愉快的方案。
  过了一会儿,吉尔开始低头看自己的杯子,又加了点咖啡。我看得出来她已不在听了,但我妈仍在说个不停。黑色的鸟在前院的草地上走动。我听见割草机的声音突然加大,‘轰’的一声就停了下来,显然是叶片被一大块草卡住了。拉里试了好几次,才把割草机重新发动起来,鸟们纷纷飞回到电线上,吉尔在剔她的一个指甲盖。我母亲说旧家具收购商明早会来,收购那些她不准备托运和随身带走的东西:桌椅、电视机、沙发和床。但他告诉她说不想要那张牌桌,我妈准备把它扔了,除非我们想要。
  “我们要,”我说。吉尔看了我们一眼,想说些什么,又改了主意。
  我明天下午将把这些箱子运到长途汽车站,再把它们托运到加州。我妈最后一晚将会住在我们那儿,第二天一早,也就是从现在算起的两天后,她就上路了。
  她还在那儿说个不停,一遍遍地唠叨着将要开始的旅程。她准备一直开到下午四点,然后找个汽车旅馆过夜,她估计天黑前能赶到尤金。尤金是个很不错的小镇,她来我这儿时曾在那儿住过一夜。第二天一早离开旅馆,如果上帝关照她的话,下午就能到加州。上帝会关照她的,她知道。不然的话,你怎么解释她到现在还活在世上?他早为她规划好了。她近来总在祷告,也在为我祷告。
  “为什么你要替他祷告?”吉尔想知道。
  “因为我想这么做,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母亲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我们不再需要祷告了?也许有人不需要,我不知道,我还能知道什么?”她用手把额前的乱发理了理。
  割草机劈啪了几声就停了下来,没多久,就见拉里绕到屋子的后面,把水管子拖出来。他把水管子接好,又回到屋后去开水,洒水器就转了起来。
  我母亲开始罗列自她搬来后,拉里所做的对不起她的事情,当然,这都是她的主观想象。我也不在听了,开始想她就要上路的事。没人能够说得动她,阻止她做任何事情。我能做什么?我又不能把她捆起来,或把她送进精神病院,也许我最后不得不这么做。我真替她着急,她成了我的一块心病,要知道,她是我仅有的亲属。她不喜欢这里,想离开,这让我很难过。但我知道我不可能回加州去。想到这,我突然领悟过来,她走了以后,我可能真的再也见不着她了。
  我看着我妈,她停了下来。吉尔抬起头,她们都看着我。
  “怎么了,宝贝?”我妈说。
  “哪儿不舒服?”吉尔说。
  我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脸,身体向前倾着。我就这样坐了好一会儿,并为自己这么做感到难堪,但我控制不住自己。这个给我生命的女人和那个我认识不到一年的女人,同时惊呼并向我围拢来,我的头埋在手里,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儿。我闭着眼,听着洒水器喷出的水柱抽打青草发出的声音。
  “怎么回事?哪儿不舒服?”她们问道。
  “没什么,”我说。过了一会,真的好多了。我抬起头来,睁开眼,取了根烟。
  “明白我说的了吧?”吉尔说。“你把他给逼疯了,他因为替你担心,自己都不正常了。”她在我椅子的一边,我妈在另一边,她们随时可以把我一撕两半。
  “我巴不得马上就去死,省得碍别人的事,”我母亲平静地说道。“汉纳【译注】,请你帮助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再来点咖啡,怎样?”我说。“也许看上会儿新闻,”我说,“我和吉尔也就该回家了。”
  两天后的一大早,我去给我妈送行,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为她送行了。我没叫醒吉尔,就算她上班迟到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给狗洗澡和剪毛不是件要紧的事。我妈挽着我的手臂,我陪她走到车前,为她打开车门。她穿着白色的休闲裤,宽松的白衬衫和一双白拖鞋。头发向后挽着,扎着条头巾,也是白色的。将会是个好天气,天空已透亮和泛出蓝色。
  车的前排座位上放着地图和盛着咖啡的保温杯。我妈看着这些东西,好像已忘记了她刚把它们拿出来。她转过身,朝着我说,“让我再抱你一次,让我搂搂你的脖子。我知道,我会很久都见不着你的。”她用一只胳膊搂着我的脖子,把我往身边拉了拉,就哭开了。但她几乎马上就停了下来,后退了一步,用手掌压住眼睛。“我说了我不会这样,我不会。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我会想你的,宝贝,”她说,“我只能咬牙挺过这一段,我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无法经历的事,我想我会度过这个难关的。”她上了车,把车发动了,让引擎空转着,她把车窗摇了下来。
  “我会想你的,”我说。我确实会。不管怎么说,她是我妈,我怎会不想她呢?但是,老天原谅我,我同时有点高兴,她终于要走了。
  “再见了,”她说。“告诉吉尔,谢谢昨天的晚饭,告诉她我说了再见。”
  “我会的,”我说。我站在那儿,想再说点什么,但不知说什么好。我们就这么互相看着,都想笑一笑,好让对方放心。突然,她眼睛闪了一下,我觉得她是想到了她的旅程和今天得开多远。她把眼睛从我身上移开,看看前方的路。然后把车窗摇起来,挂上档,就开走了。在十字路口,她不得不停下来等红灯。当我见她过了红绿灯、向高速公路的方向开去后,就回到屋里,接着喝咖啡。刚开始,心里觉得有点难受。过了一会,这股难受劲就过去了,我开始想些其它的事情。
  几天后,母亲从她的新住处打来电话,她正忙着整理,到了个新地方后,她总是这样。她告诉我说,回到阳光充沛的加州后,感觉很好,我定会为此而高兴的。但她又说她住的地方空气里有点怪东西,可能是花粉,让她老是打喷嚏。交通和过去比也挤多了,她不记得她住的地方有这么多车辆往来。自然,那里的人开车还是那么疯狂。“加州司机,”她说,“你还能期望什么?”气候异常地炎热,她觉得她公寓的空调工作不正常。我让她去找公寓的经理,“你需要她的时候从来见不着她,”我母亲说。她希望她搬回加州不是个错误的举动。她停顿了一下,等着我的回应。
  我靠窗站着,话筒压在耳朵上,看着远处镇上的灯光和近处亮着灯的房子。吉尔在桌旁坐着,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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