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页

我的目光追随着侯赛因离开房间。我对他感到好奇。这就是他的工作吗？难道他只是跟着阿布·贾马尔到处搬运袋子里的尸体吗？直到那一刻，我还没有听见他说话，也许他不会说话。他锥形的脑袋上只在周围长了一点头发，就像是底部被树木围绕起来的火山。我认出了他从灵车上拿下来的担架。我原以为那应该跟救护车上的担架一样是有轮子的，但它没有。它更像足球赛场上使用的那种担架。这个担架，这个特别的担架，居然来自于我父亲的商店。这些担架本来是他卖给猎人和士兵的。担架腿被摘下，四角安上了手柄，但不论把它放在哪里，我都能认出来。我父亲一定把它捐给了清真寺。是的，他经常捐献物品，像烧烤架、罐子、椅子，有时候甚至会捐献露台。

阿布·贾马尔和侯赛因把担架放在泰太躺过的床上，然后把她的遗体抬了上去。阿布·贾马尔对我父亲和阿姆·艾胡德说，他们需要人协助把她抬到灵车上。这四个人握住手柄抬起担架沿着走廊走去。与此同时，家人开始跟着走，一个接着一个，下了台阶，直到我们都出来站在街上，眼巴巴看着泰太被安放进灵车的后车厢。

当我们看着阿布·贾马尔启动灵车时，我注意到父亲发现自己站在了玛利安姑姑的身边。自从她多年前离开我们家，父亲就没有与她说过话。他曾经是反对玛利安丈夫的主要力量。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可能已经前往黎巴嫩去寻找那片根本就不存在的土地去了。

父亲转向了他的小妹妹，看着她像玻璃一样明亮的眼睛，问：“你今晚住哪儿？”声音依旧沉着而温柔。

她摇了摇头，用手捂住嘴，一颗泪珠沿着脸颊颤动着滑落。

“留在这里吧！”他说。

阿姆图·玛利安凝视着灵车。灵车带着后车厢里祖母的遗体从车道上倒出来。凭着神的意愿，玛利安的兄弟姐妹站在了一起，他们一同注视着时间之沙在他们之间流转。我看到了家族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此时，我们仿佛被镌刻在石头上，仿佛我们就是“十诫”。我唯一没有看见的人是尤切维德。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没有看到她。从那时起，十五年来我总问她，那天她在哪儿？我对她说，我想把她写在故事里。她问我：“你说我在哪儿？”我说，哪里都看不到，因为我不知道在哪儿。“就那么写吧！”她说。这件事发生时我只有十一岁，但当时的情景总是历历在目。午后，太阳依然在云层里进进出出。灵车慢慢地消失在凯特琳大街上，“巴特·艾姆·艾胡德”的哭声一路相随：

“呀-艾姆·艾胡德。呀-艾姆·艾胡德。”

注释

1　阿拉伯语音译，意思是爷爷。

2　比利时足球运动员。

3　伊斯兰教什叶派主流派别十二伊玛目派尊奉的十二位伊玛目。

4　圣诞节次日或是圣诞节后的第一个星期日。

5　穆斯林妇女戴的面纱或头巾。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7）第07632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