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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河蟹(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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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轮到女人没话了,她忽地坐起身来。巴立卓本以为她会发怒,却不想人家去了卫生间。一阵很清晰的声响过后,她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打开了客厅的灯,蹲在鱼缸旁端详。

冰凉冰凉的女人再次回到床上时,伸手摇晃巴立卓:“螃蟹差一点儿就爬出来了。”

“哦?”他不想扫女人的兴。

女人的脸凑过来,伏在巴立卓的耳朵上:“它俩合伙咬死了三条鱼,厉害吧?”

巴立卓转过身去,“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女人重拾刚才的话题:“我想和你结婚!”

巴立卓难受似的长出了口气,“消停地过元旦吧,春节以后再说!”

“好吧,我嫁人注定要拖到下个世纪了。”林紫叶无可奈何。

2000年最后一天的早上,电视新闻说东北大部分地区将有降雪。屏幕上笑容可掬的气象小姐播报云图时,窗外已是落雪缤纷,那些好看的雾凇披挂在树枝上。

巴立卓关掉了电视,床上的林紫叶勉强动了一下身,要他吃过早饭再走。巴立卓不置可否,走出房门时,关门声夸张地在昏暗的楼梯里回荡了好久,巴立卓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可是他抹了抹脸,毅然决然地走进了缤纷的雪幕。

最后的一个工作日,巴立卓依旧忙得不可开交。上午开会听取汇报,逐条逐项地研究来年的投资计划,下午给省里领导打电话套近乎,然后去了计费中心和财务科看望职工。这两个出数据的部位,越到年节越忙,懂行的领导知道该什么时候去鼓舞他们。最后回来处理文件,拆阅来自天南地北的贺卡。等到收工时,枢纽楼外已是街灯如河了,不时还有绚丽的礼花腾空而起,大肆渲染着节日的气氛。新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却有些害怕,害怕什么却说不清道不明,心情就像飘洒的雪花一样,空落落的直坠深渊。

夜雪缤纷,给城市增添了一派朦朦胧胧的动感。巴立卓驱车回了邮电小区,回到了他和孔萧竹的旧巢。屋子里飘荡着熟悉的气味,每一块瓷砖依旧闪闪发亮,冷冷地照着他憔悴的脸。巴立卓之所以尽量拖着不回家,是因为家里太清冷了,他不想独自面对孤独。

小龚不声不响地去叫了两份外卖,用微波炉热了,陪局长共进了晚餐。为了逗巴立卓开心,小龚说起了刚听来的顺口溜儿——邮政穷,人人脸上带笑容;电信富,花起钱来没有数;移动成立晚,个个像大款;联通不简单,横着走路脸朝天。

巴立卓没有像往日那样开怀大笑,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司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小龚乖巧,蹑手蹑脚的收拾收拾,带上门走了。

空前的冷寂包围了巴立卓,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只能打开电视机,把声音放得很大,似乎这样就能驱散孤单的长夜。他歪在沙发里,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节目,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猛地电话铃声大作。

“喂?谁呀?”话机里没人说话,他听到的是熟悉的呼吸声,“紫叶,你快说话!”

话筒里拖着女人的哭腔,“我的螃蟹不见了。”

“不是在鱼缸里吗?”巴立卓好生奇怪。

“爬出去了。怎么也找不到了,我在家里翻了个遍。”

巴立卓不知道怎样回答女人,“怎么会呢?怎么……”

“我下班晚了,回来就发现没有了的,”话机里传来真切的哭声。

巴立卓真的很疑惑,一向沉稳的林紫叶怎么变得神经兮兮了?他柔声细语地安慰:“你要是真喜欢,我给你买上一筐!”

“呜呜呜……”女人仍旧在电话里抽泣。其实,林紫叶还不懂得这样的道理:没有人值得自己流泪,值得流泪的人是不该让自己流泪的。而现在,她哭的不光是螃蟹,也是在哭自己。

“丢就丢了吧。”巴立卓说。

“我害怕。”女人无比沮丧,“恐怕,我和你结不上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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