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的艺术(4)

电话那边显然很高兴，声音又变得洪亮了，还是威风八面的样子。

巴立卓当然听懂老王书记的意思了，要电信局赞助市里的老干部活动中心一笔款子。巴立卓笑着说，哎呀老书记，这五万元真不多，比起老同志对我们的支持还差得很远呢。不过呢，我们正在迎接省里的财务税收和物价大检查。您知道现在整个电信业都成热点焦点了，有钱也不敢动，动了就要犯错误，就要碰政策的高压线。

对方的声音一下子低落了许多，再三强调一些理由。巴立卓很犯难地叹了口气儿，“这样吧老书记，我小巴怎么也得代表柳鹏局长报答您，我违反一次纪律，偷偷给您二万元行不行？”

对方又说了好多，巴立卓越听越不耐烦。梁菁菁痛心疾首，后悔自己又办了件傻事儿，就听巴立卓说：“请老书记多体谅，就三万了，多了就更不好办啊，我现在还犯愁财务怎么落账呢。”

搁下电话，巴立卓埋怨梁菁菁：“你看你，三万块没了吧？怎么不学乖点儿？这种电话也叫我接？就说我外出开会去了不就得了！”

梁菁菁的脸一阵白一阵青，眼看着局长大踏步地走了。正犯嘀咕呢，桌子上的电话又响了，梁菁菁接起来，就听有人自称中央机关某部委，要巴立卓局长亲自来接电话。既然打的是国家机关的旗号，梁菁菁哪敢怠慢，以当年话务员的标准语言说，“请稍等，我去找。”

梁菁菁来到局长室的门口，忽然犹豫了。正在进退两难，巴立卓看见了她，“梁主任，你有事儿？”

梁菁菁只好实话实说，巴立卓连连苦笑，看来有必要亲自点拨手下死脑筋的女主任了。巴立卓很耐心地讲解，打这种电话的人绝对不是中央机关的，为什么呢？国家部委要是有事儿找地方，首先找省里，然后省里再找市里，依次类推，决不可能一竿子插到底。你见过信息产业部部长直接交代我工作吗？一定是推销商品的，不是刊物大全就是约你培训的，不信你去逗逗他。

梁菁菁彻底醒悟了，返身拿起电话，一攀谈果然是要银子若干。梁菁菁咯咯一笑，那声音很有青春少女的味道：“不好意思，我们局长开会去了。”

见对方不死心，梁菁菁继续开涮：“手机号码？我们局长好几部呢。不过呢，我也说不准。”

如今巴立卓确实有两部手机，非知亲知近的人难以找到他，为的是躲开社会上乱七八糟的朋友。刚打发完笨笨的梁菁菁，他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孔萧竹的来电。女人说：“巴大局长你好，最近不忙了？”

“托孔总的福，还凑合吧，你怎么样？我有一周没见到你的芳踪了，还日理万机吗？”

“你春风得意马蹄疾呀，哪有闲心去看糟糠之妻？”

巴立卓哼了一下，“哪里哪里，糟糠之妻一走，本人只好独守空房了。”

孔萧竹也哼了一声：“留你一个独夫民贼独守空房，正合适！”

“孔总说得是，我真成孤家寡人了。”

“很有必要纠正领导一下。本人不是松河联通的老总，我只是等待中国联通融合收编的马前卒而已，现任职务为寻呼事业部的部门经理，所以孔总的称呼等于强人所难。”

“哈哈，”巴立卓笑出了声，忽然发觉和孔萧竹斗嘴十分有趣。

孔萧竹继续道：“巴大局长还一直没来视察我的新居呢。”

巴立卓回应：“真是受宠若惊啊，我终于盼来了你的邀请。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深山出太阳。”

“别自以为是了，儿子巴奢要你对话。”

“儿子怎么了？”

“怎么了？”孔萧竹的声音抬高了许多分贝，“你儿子期末考试，班级第一，倒数第一，数学得分是十八分，吉祥号码。”

巴立卓怔了怔，又满不在乎：“你慌什么？才小学四年级，一切都来得及。”

孔萧竹忧心忡忡，“小学也重要哇，这个成绩可怎么办？变着法的花钱胡折腾，不做功课只知道打游戏。”

巴立卓故作轻松道：“那就扬长避短吧，人生如游戏，有一局胜出便精采！”

孔萧竹十分气愤：“你怎么净说反话？你儿子打游戏倒成了长处？”

巴立卓觉得不对劲儿，就问：“中小学早就放暑假了，你怎么才想起来通知我？”

“我就知道巴大局长要怪罪的，可是有你这样当爹的吗？不管不问，好像儿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

巴立卓没好气：“我最服的就是你，在你面前我完全是劳动局了——劳而无功、动辄得咎、局促不安！”

“别卖弄了好不好？我一听见诗人发酸，浑身鸡皮疙瘩，连头皮都发麻。”

这女人够刻薄的了，怎么叫对方难堪怎么说，巴立卓越难受她越开心。巴立卓截住女人的感慨：“好吧，我和儿子好好谈谈，去你家还是出来聚会？”

孔萧竹略作沉吟，“还是我家吧。”

“遵命！”巴立卓转念一想，问：“几点好？你知道我没有钥匙的。”

孔萧竹当然知道男人在放气球，她压根就不欢迎巴立卓，所以避而不谈钥匙的问题，糊涂庙糊涂神地说：“六点钟吧，我先去买点菜，慰劳慰劳聪明的父亲和笨蛋的儿子。”

巴立卓不想输给女人，“实际上爹不聪明，儿子也不笨蛋，问题是我们父子的生态环境不断恶化。”

孔萧竹夸张地哎呦声，“你儿子不笨蛋，全世界的儿童都是天才了。”

巴立卓煞有介事地说：“最新资料显示，男孩的智商主要取决于母亲的遗传。”

孔萧竹长叹一声：“是啊，我最愚蠢的事情就是不幸嫁给了巴立卓！”

巴立卓一声怪笑，“是啊，我和谁都合得来，就和孔萧竹不志同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