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的分心(2)

这天晚上，巴立卓和几个朋友先是打保龄球，又去了洗浴中心，手机一直关着。接到史群的电话时，已是子夜时分。史群格外生气，不止是为了邮电两家纠纷而伤心，更为了巴立卓长时间的下落不明而气愤。史群吩咐，你和地面的人都熟，这事儿就交你处理了。

巴副局长在人际关系上颇有心得，一要态度热情，二要舍得花费时间和金钱。他理解的处关系就是做人，如今说某某的工作能力出众，决不是说他做事的能力强，而是做人的能力强。高手会把自己编织到上下左右的网中，并成为这个网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巴副局长就想成为这样的高手。他遇见谁都主动打招呼，摆出久别重逢的亲人架势。随便谁有事相求，一定热情礼待，只要不出格基本有求必应。倘若结识了有意思或者有用的人，主动敬酒表达感情。如果对方愿意成为熟人，记住电话号码备查，一来一往的就“勾搭”上了。人熟为宝，人际关系也是生产力。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帮了别人其实就是在帮自己，感情这东西既可以流通也可以储蓄。闲时一起吃喝玩乐，放松身心中混个投缘，遇有困难时经受检验。巴副局长天天在社会上吃喝厮混，他的口头禅很大众化：“有事吱一声。”久而久之，认识了至少一个营的熟人，上至市委市政府驻军武警消防队公安局检察院人民法院教委团委财政局税务局工商行政管理局人民银行工行建行农行中心医院附属医院城管大队，中至同乡同学校友还有莫名其妙的七大姑八大姨三叔二大爷大哥大姐小老弟，下至派出所的街道居委会的擦汽车的理发的修牙的饭店跑堂的，乱七八糟的。

史群的指令，巴立卓不能不听，先把车停靠在了路边，然后去打电话。巴立卓和公安局分管刑侦的高副局长关系很铁，铁到什么程度呢？无论是他们当中的谁喝醉了，都可以操起电话去骚扰对方，爹呀妈呀媳妇呀的嘴上乱伦一气儿。巴立卓没打对方手机，而是直接把电话打到家里，自报山门：“我是电信局小巴，十万火急要找高局长。”

睡梦中的高副局长接起电话就骂，半夜三更的鬼才和你扯景儿。巴立卓说我无事不烧香，为保证通信畅通请求放人，以维护全市人民祥和的节日气氛，然后大略地说了事情的原委。高副局长说，这点破事也来闹我，你和治安科那边说一说。巴立卓赶紧声明，你发话才有力度。高副局长只好说，如果后果不严重可以放人，不过相关人员也许要受处罚。

巴立卓满口答应：“行行，罚款多少都认帐，回头我们还要处理。”

看似惊天动地的事情，巴立卓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了。巴立卓感到一阵轻松，随手开大了车上的热风，看着白色的烟雾在玻璃窗上慢慢消散。他知道史群在等结果，但是怎么去报告，很值得动动脑筋的。坐着想了片刻，才去拨史群的手机。

第二天睁开眼时，阳光已经洞穿了窗户上的冰霜。巴立卓很诸葛的样子大声吟咏：“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孔萧竹走进了房间，很轻蔑地打量他。巴立卓躺着不动，挪揄道：“孔总经理看望群众来了？”

孔萧竹皱了皱眉，“有两件事儿，一直想和你沟通沟通。”

“什么意思？”巴立卓警惕起来，根据他的经验，一旦女人说要沟通沟通，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通常还是对她有利而与己无益的事情。

孔萧竹抱着肩膀，“你弟弟巴立刚开了寻呼机、手机商店，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真的。”

“你有何感想？”

巴立卓抻了个懒腰，“没啥感想，这年头谁不想发家致富。”

“你说得倒轻巧，问题是他的行为已经影响到我的工作，损害了我的声誉。”

巴立卓佯做吃惊，“不会吧？我弟弟姓巴，你姓孔。桥归桥路归路，两码事儿。”

“真没想到，你们姓巴的都这么无耻！你弟弟一个农村土包子，也这么投机取巧！”

巴立卓搓了搓脸，“哦，我记得报纸上说，中国农民的智慧才是最顶级的。”

“你少装蒜！他有什么权利到处打我孔萧竹的旗号？”

巴立卓终于坐起来了，懒洋洋地问：“你有什么权利知道人家打你的旗号？”

“你弟弟到处吹嘘他是国信的分店，逢人便说我是他嫂子。真有意思，以前怎么不认我这个嫂子呢，现在怎么了？我是你们家的摇钱树？我算看透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