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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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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房间里满满当当地排了六张床,衣柜里全被苏联制服挂满了,它们是我们的同屋--两位亚洲男士的家当。这两个人冲我们点点头,一言未发--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也始终如此。因为他们既不懂德语,也不懂英语,所以和他们聊天的企图也以失败而告终。后来,我们从弗里茨那里了解到,这两位同志是从蒙古人民共和国来的。他们两个看上去起码有四十岁了;如此说来,“青年干部”这一概念的界限在蒙古似乎也不那么泾渭分明。和所有的外籍学员一样,学校也为他们配备了一名专门的课堂翻译。在青年大学,人们总是要特别强调我们这些从联邦德国来的同志也一律属于“外国人”。在公寓房间里,既没有单独的盥洗池,也没有抽水马桶,同一楼层的人集体共用一个水房。当时我想:“慢慢就习惯了。”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我们对周遭的环境研究了一番。青年大学坐落在柏根湖边,在那里我们发现了戈培尔的“爱巢”,它现在已被改造成专为学校教职员工的子女开办的幼儿园。幼儿园老师给我们演示了如何可以使壁炉间的窗户自动降落--这是一种为纳粹首脑设计的特殊装置,一旦遇到危险,戈培尔可以随时跳入窗下的柏根湖逃生。眼前这片湖水的水位相比当年已经低了很多。我们沿着柏根湖的岸边散步,干枯的落叶在脚下哗哗作响。绕湖岸步行一周大约需要半个小时。

晚上,我们踏上足有四车道高速公路那样宽的台阶,拾级而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映入眼帘,这就是我们的教学大楼。人们为建造这座知识的殿堂专门堆起了一座土丘,建筑的顶部坐落着一尊无比巨大的英雄塑像--代表工农群众的一男一女共同挥舞着一面旗帜。毫无疑问,塑像上展示的是一面革命的红旗。几百号人走在同一条大路上:民主德国的同志穿着蓝衬衫,佩戴“自由青年团”徽章,非洲的同志身着五颜六色的花布衫,丹麦的同志穿着破了洞的牛仔裤。

在可以容纳五百多人的大讲堂里,扩音器里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歌颂民主德国和苏联之间革命友谊的“鲁施巴,友谊之歌”。我仿佛感觉到,大家是迈着阅兵式的步伐走到座位上去的,当然不是联邦国防军或美国大兵的步伐,而是为自由和解放而战的革命军队的步伐。

“威廉·匹克青年大学第三十一届民德学习班暨第二十二届国际学员班成立了!”主持人声如洪钟地宣布道。话音一落,全体立即起立,长时间鼓掌。这一刻我终于领悟了,列宁和斯大林讲话录中经常提到的“经久不息的、雷鸣般的热烈掌声”到底是什么意思。大讲堂里,台上作报告的人一个接一个,台下听报告的人时不时全体起立鼓掌,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我巴不得利用长时间的鼓掌来放松大脑和四肢肌肉,因为所有的报告都是味同嚼蜡、千篇一律:国际形势,和平受到威胁,苏联和民主德国正在同策动战争的反动分子进行斗争;民主德国的国内形势,经济和社会政策的统一,作为一大社会问题而存在的住房问题将在九零年以前得到彻底解决;德国统一社会党和自由青年团将在马列主义旗帜的指引下迎接新的战斗任务……

一百五十名国际学员戴着接线盒固定在座位上的耳机聆听主席台上的报告。威廉·匹克青年大学拥有当时东德最先进的同声传译设备,这也是它在历史上唯一一次对外界开放的原因:1981年,联邦德国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访问民主德国时,曾特意在这里举行了新闻发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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