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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言无忌:巧语胜直言 汲黯败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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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以为公卿,果然。必汤也令天下重足而立,侧目而视矣!)


  汲黯骂到了张汤的痛处。


  第四,汲黯揭露汉武帝的表里不一。


  汉武帝外儒内法,有三位大臣看出来了,但对策各不相同:


  公孙弘看出了,他创造性地以公羊派《春秋》阐释法律(习文法吏事,而又缘饰以儒术,上大说之),因此,大得汉武帝欢心。


  张汤也看出来了,于是发明了以儒学断案的新方法,同样深得汉武帝赞赏(是时上方乡文学,汤决大狱,欲傅古义,乃请博士弟子治《尚书》《春秋》补廷尉史,亭疑法)。


  公孙弘和张汤都是精明人,他们利用汉武帝的外儒内法,为自己捞取了雄厚的政治资本。


  汲黯也看出来了汉武帝的外儒内法,但是,他不但没有迎合,反而毫不客气地指出:陛下心里欲望极多,表面上还要侈谈仁义,那样如何能效法唐尧虞舜呢(天子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汉武帝自尊大挫,一声不吭,怒气冲冲地退朝了。汉武帝回宫后,对侍从说:汲黯闹得太过分了!(上默然,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


  这一次汲黯的确有些过分。官场之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何况是对当今圣上?他“言传”了还不够,还那么露骨,什么“骨子里要法家,面子上要儒家”。汲黯不懂批评艺术,或者也不是不懂,而是唯恐绕弯子别人听不明白,有点存心的意思。


  气壮理不直


  话说回来,汲黯的批评,让汉武帝能听到不同的声音,对汉武帝是有益的。但是,汲黯的批评果真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吗?


  对汲黯的屡次批评应当具体分析。


  关于两次抗旨。


  第一次,东越相攻,汉武帝派汲黯视察,打算进行干预,此举体现了汉武帝的大国意识。汲黯不理会,坚持华夷之辨――越人跟咱们不同,就是好斗,让他们去打打杀杀,跟大汉有何相干?


  第二次,河内大火,汉武帝又要汲黯前往,体现君主对百姓的关爱,但汲黯竟然置之于不顾。虽然河南矫诏救灾值得称道,但河内百姓的生命难道不重要吗?置一地百姓于不顾,对另一地百姓倍加呵护,那是怎么回事呢?


  两次抗旨,汲黯做得都有缺失,只是汉武帝对汲黯比较宽容。


  关于处理匈奴降者。


  如何处置这四万多匈奴降者,确实是一难题;处理不妥,会带来很大的后遗症。汉武帝开始将浑邪王部四万余人迁到长安,最后,安置在河套地区新组建的朔方郡。应当说是决策英明。


  汲黯建议将匈奴降者赏给烈士家属为奴,明显不妥。民族矛盾不可能采取睚眦必报的方式来处理,这种提议只能增加民族间的仇恨,不利于汉匈和谐相处。


  明君惜直臣


  既然汲黯的道理本身有漏洞,又屡屡对汉武帝高唱反调,汉武帝为什么能一忍再忍呢?


  其一,汉武帝看到汲黯的鲠直和忠诚。


  汲黯两次抗旨,多次“逆龙鳞”(古代称皇帝为龙的子孙,“逆龙鳞”就是拔掉龙身上的鳞片,用来比喻触犯皇帝),汉武帝都没有降罪。这是武帝的英明,也是汲黯的幸运。


  不是每位大臣都有这种幸运!司马迁一言不当,惨遭宫刑;狄山稍有出格,沙场送死;汲黯当面揭露汉武帝,汉武帝对汲黯一是“上默然”,二是“上默然”,至多是“上默然,怒,变色而罢朝”。汉武帝是什么脾气?阎王脾气!说杀就杀。汲黯够幸运的了!


  汉武帝执政54年,他能容忍的仅汲黯一人。


  看看武帝是怎么回应汲黯的“咄咄逼人”?“我很长时间没有听到汲黯说话了,今天又听到他说昏话了。”“人不能不读书,听听汲黯都说的些什么,越来越不像话!”如此亲切,就像对待一个率性而为的孩子。汲黯的放肆无礼,汉武帝都当做童言无忌,谁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呢?


  可贵的是,汉武帝不采纳汲黯的意见,并不认为汲黯不忠诚,不可用。换作吕后,别说一个汲黯,十个汲黯也杀光了。刘邦在世时,周昌是一介直臣,到吕后专权,直臣周昌不见了,为什么?有什么样的上司,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一个杀人魔王手下出现直臣,基本不可能!


  汉武帝没有降罪汲黯,但也不会重用汲黯。汲黯是景帝朝的旧臣,出道比公孙弘、张汤早得多,汲黯位列九卿时,公孙弘、张汤仅为小吏;后来,公孙弘、张汤爬上来,和汲黯并列九卿;再往后,公孙弘当了丞相,封平津侯,张汤当了御史大夫,任副丞相;原来汲黯手下的人还超过了他。汲黯满腹牢骚地对汉武帝说:陛下用群臣就像垛柴禾,越是后来的越要放到上面(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汉武帝照样“上默然”,只是说:人不能无学识,听听汲黯的话,越来越不像话(人果不可以无学,观黯之言也,日益甚)。好像拂去薄尘,一笑而过。


  其二,汉武帝看到了汲黯的原则性。


  汲黯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汉景帝朝任太子洗马时,就以“以庄见惮”,连汉景帝都感到有心理压力。


  有一次汉武帝坐在大帐之中,汲黯来上奏章。汉武帝当时没带帽子,害怕被汲黯看见,要挨批评。汉武帝赶快躲到内帐,立即恩准汲黯的奏章。(上尝坐武帐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帐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但是,汉武帝接见其他大臣就不是这个样子。见大将军卫青,汉武帝踞厕而视之”;“厕”就是卫生间,汉武帝在卫生间里接见卫青,说明汉武帝与卫青之交,相当随意。同样,丞相公孙弘在汉武帝休息时面见汉武帝,汉武帝连帽子都不戴(丞相弘燕见,上或时不冠)。唯独见汲黯,汉武帝不戴好帽子绝不敢见(至如黯见,上不冠不见也)。君臣之间处到这个地步,既可笑又可敬。汲黯能成为汉武帝的风纪检查官、形象督察员,不在于他言语犀利,义正辞严,而在于他无欲无求,敢豁出去。命可以不要,话必须直说。


  其三,汉武帝认可汲黯的政治才干。


  眼不见为净,汉武帝任命“刺儿头”汲黯担任东海郡(郡治今山东郯县)太守。汲黯信奉黄老之学,为官处世,喜好清静,他把事情交付给下属处理,为政只督查下属按大原则办事,不苛求小节。他体弱多病,常闭门卧床。但一年多时间,东海郡便一片清平,百姓拥戴。汉武帝知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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