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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画虎画皮难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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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英雄气短的我一路扮木讷,默默跟着他们坐上校门口的5路公交车,在高峰时段被挤得像个柿饼子,勉强撑到了家。
王平平家也在明字片儿,不过是靠近细流河的一侧,叫明德路。我这一次不再浑浑噩噩,仔细记住了行走路线和门牌号。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高德导航,我要是走丢了,没法问林志玲,只能打幺幺零。
来接我之前,王平平她妈已经把晚饭的食材都洗好切好了,我一到家她就开始利落地下锅炒菜,一看就是个脑子清楚的资深家务工作者。
我坐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十几年前的电视真是太好看了,尤其是娱乐新闻。
孙燕姿还意气风发,像个永远不会老的假小子;SHE刚出道两年,三个人的造型都有点一言难尽,十分台客,Selina嗲嗲的,脸有点胖,眼睛里有公主般的神采;周杰伦上娱乐新闻还是不太会讲话,一副自闭症晚期的样子……
瞬间想到后来各人种种的际遇,有些唏嘘,同时,在这个灯光明亮的小客厅里,我看着窗外将晚的天色,突然心跳如擂鼓,毫无缘由。
第一天要结束了。
还会有多少天?
王平平她爸一直试图和我建立父女间的沟通渠道,不自在地一会儿摸烟盒,一会儿掀茶叶罐,茶几上面都快被他折腾翻了,我装作没看见。
“你没作业啊?做作业去!”最后来了这么凶巴巴的一句。
“嗯。”我立刻起身进了王平平的小卧室,该中年男子一脸错愕和失落。
我心情不好,今天就不拨冗教他怎么当爹了。
我用最短的速度把王平平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找出了一摞初中教科书,以及一堆破烂,一堆破烂,一堆破烂,和另一堆破烂。
我猜她从出生到十六岁都住在同一个家里,否则不至于集齐了尾端挂着穗的古风仕女笛子、凯蒂猫的靠枕、美少女战士填色本、海边旅游纪念品商店最爱售卖的廉价贝壳风铃和海螺手串……堆得满满都是。
一言以蔽之,她啥也舍不得扔。
如果这是一段有确定终点和结束日期的短途旅行,我倒会很享受地研究一下王平平,从房间的蛛丝马迹去推理演算,努力代入她的身份,看看用我的能力是否可以改变她的现状,权当是一场真人RPG游戏。
有底气的人才玩得尽兴,而我惶惶如丧家之犬,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挂了。
然而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跳个楼一了百了,来试验可不可以靠死亡来穿越回去。
因为当我攥起拳头,会有肌肉绷紧的感觉;抚摸手腕上的疤痕,有轻微的痒;滕真扑过来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躲,摔坐在地上会感到清晰的疼。
这不是小叶推荐的言情小说,我翻不到最后一页看结局。风吹在脸上是真实的,对死亡和疼痛的恐惧也是真实的。
我面对着地上的几堆破烂,很想撂挑子就走,可惜这个房间是“我的”,一会儿还得我自己收起来。
等一下我干嘛要收?全扔了就好了呀!我是不会对王平平产生什么怜惜或愧疚的,她连命都不要了,要不是我,这些东西肯定和她一起进火化炉了,怪不到我头上的。
我被纠缠不清的贝壳风铃差点绊倒,索性扯断了扔到一边,直接躺在书桌旁的地毯上发呆。转过头看窗外,却意外地看到了书桌的抽屉下面好像粘着个什么东西。
只有趴在地上的某个角度才有可能仰视到。真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但我并没有动它。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英明的,因为很快,门就被快速推开,快得让你不得不怀疑,开门的人是故意想要杀我个措手不及。
“吃饭了——你干嘛呢?”
啧,果然,是不擅长当爹的王爸爸。
王爸爸黑旋风一样冲进来,踢了一脚地上叮叮当当的破烂:“你不长记性?又鼓捣你这些破烂?你信不信我给你全扔了!”
“好啊。”
他也觉得是破烂?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所见略同的时候。我把几堆破烂汇成一大堆破烂,看着他:“吃完饭就扔了吧。”
不知为什么,他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你跟我抬杠?!你觉得我不敢扔是吧?你有本事再死一次,我叫你爹!”
我忍住了回一声“哎,好儿子”的冲动。
“你们当家长的怎么就学不会好好说话?语言是为了沟通,是传达,不要被害妄想,老觉得子女是跟你作对。我拿出来你威胁我要扔,让你扔你又说我抬杠,你累不累,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乱不乱?”
一言不合就教人做爹,估计是我回到十七岁后新添的毛病。
他愣住了,说不出话,直喘气,像一只巨大的破风箱。
“你真要扔?”
“真的啊,留着干嘛,脏死了,还占地方。”
王爸爸像生怕我反悔一样,迅速地去阳台拿出一只大编织袋子,抓起什么塞什么,中间几次观察我的反应,发现我的确淡淡的,竟然有点激动,收着收着,居然老泪纵横起来。
“你怎么了?”王妈妈放下锅铲走到房门口,看到老公坐在地毯上呜呜哭,又看到编织袋里面露出一半的破烂,也惊呆了。
“平平,真的都扔了?”她也颤抖着声音问我。
至于吗,怎么感觉风铃和笛子里面藏着核废料似的。
“好,好,”她也开始哭,“平平长大了,改了就好,好。”
夫妇俩抱头痛哭,哭着哭着王爸爸伸出长臂把我也拉了过去,我一脸惊恐地被搂在他俩怀里,经历了自打醒来后最有自杀冲动的十分钟。
眼泪把我脖子都打湿了。
这时候保险门被钥匙打开,我的便宜哥哥也放学回来了,看到这个场景,也十分欣慰,于是原本可以挣脱的我又被拽回去,四口人抱着又加哭五分钟。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轮着给我夹菜。至于那堆破烂,趁着王妈妈往桌上端菜的时间,王爸爸扛在背上就下楼扔掉了,生怕晚一秒我就会改了主意。
晚饭后我假模假式地在小书房看书,门口慈母严父的欣慰目光烤得我后背发烫,在他们第三次进门送水果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插上了门。
作为我扔掉破烂的回报,他们没有再敲门。
初中课本我也看得津津有味。当年学的时候是从无到有,十分不耐烦,但以成人的眼光再来回味,竟然畅快又趣味十足,那些零落的知识被重新串了一遍,还蛮亲切的,连数学都不再面目可憎了。
看完一册之后,我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拿起桌上的美工刀,潜到书桌底下,打算把那个牢牢粘在上面的本子撬下来。
推刀片的时候才发现刀槽是空的。他们为了预防女儿再度割腕,真的足够小心了。
我又重新拿了只尖头圆珠笔,对着黏黏的胶带细细查孔,在胳膊要即将酸得没知觉的临界点,终于把它撕了下来。
是一本快要散架子了的日记。
第一页便是誊写的范仲淹的《苏幕遮》: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是范仲淹的吧?还是欧阳修的?总不会是苏轼的吧……我渐渐觉得我死了也有好处,比如美术馆,可以交给一个真的有文化的人来管。
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王平平真的写了一手好字。我好歹当年靠三脚猫的书法功底考上了英朗,还是有点鉴别能力的,王平平的字比我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然而翻到第二页,我的冷汗就下来了。
“滕真:
“我用你最爱的范仲淹来写扉页,想不到吧?
“从决定把自己交给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将你的喜好与我融为一体了。”
对不起我真的要吐了。
我气得在狭小的房间里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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