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践笑道:“寡人大军北上,一路所向披靡,龙伯偏要螳臂挡车。寡人不忍心龙伯一世英名丧于此地,故特来相劝,龙伯为何不回海上去逍遥自在呢?”伍封听他毫无虚话,一张嘴便开门见山,笑道:“大王说话倒是直率。在下岂是不战而逃之辈?在下是齐臣,自当身赴国难。”
勾践摇头道:“阁下身为龙伯,亦是一国之君,早已经不属齐臣之列,何必为它国拼命?”伍封道:“即便如此,在下也是出身齐国,况且齐侯是在下的外父,大王不守越境,擅兴兵革,灭吴已是坏了天子之制,更引军北上,与齐鲁争地,为公为私,在下都要阻止。”
勾践笑道:“龙伯虽然了得,但也未必是天下无敌,你以区区数万残师怎能抗我越军?若论用兵,阁下未必胜过寡人、范相国、文大夫;若论剑术本事,阁下更不如剑中圣人。如此用兵不足,武勇又有所缺,胜败之数,一见可以推知。”伍封点头道:“大王言之有理,但大丈夫有所不为亦有所必为,即便不敌,在下也要拼死一搏。”
勾践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可惜,龙伯算是天下少见的智勇之士,却不知道大势所趋,竟效困兽犹斗,行此必败之举,委实非智者所为。”伍封微笑道:“究竟孰胜孰负,还在未知之数。天下之强,必有其弱处。文大夫之败、蛇兵之丧,足见越人并非百胜之师。”勾践笑道:“此乃小败,是寡人轻忽了阁下而致,虽败而不影响战局。”
伍封道:“未知范相国、文大夫现在何处?”勾践道:“正在营中,他们忙于军务,龙伯今日只怕是难以见到了。”伍封哈哈大笑,道:“他们未必在营中吧?大王今日于此与在下所话,却暗遣大军饶道西山,想必是由范相国和文大夫亲自领兵,未知是想偷袭临淄、还是想对我大营来个前后夹击呢?”勾践大吃一惊,脸色大变,道:“这个……龙伯怎会知道?”
伍封笑道:“大军出动,要想为人所不知,只怕甚难吧?龙口东面平坦,不利偷袭,西面多山,若是范相国、文大夫率大军蹑行山中,绕往北面,的确是难以抵御的。不瞒大王说,在下早已经驱动大军在山中埋伏,此刻恐怕早已经分出胜负了。嘿嘿,越军虽然悍勇,但毕竟是远征于千里之外,不如齐人熟知地形。在下的旧居便在龙口,这周围数百里地方在下的了如指掌。大王想兴偷袭之师,怎瞒得过在下?”
勾践脸上阴晴不定,心头剧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便远处马蹄声声,往西看去,果见无数越军一路由西面奔逃而回,渐渐近了,伍封见他们虽然丢盔弃甲而逃,但军中旗帜却不乱,暗赞越军的精悍整齐。远见越军逃入了营寨,这才见数千齐军由后面追赶上来,为首的便是楚月儿和鲍兴,其余还有鲍琴、鲍笛、赵悦、蒙猎、圉公阳、庖丁刀等人,战车辚辚,尘飞如浪。
鲍琴等人高唱凯歌,率大军入营,楚月儿、圉公阳、庖丁刀三人的这一乘兵车却直接过来。楚月儿远远便笑道:“越军果然想由山中偷往北面去,被我们埋伏山上,箭矢擂木滚石相击,再两面掩杀,果然将他们杀得大败逃回。”
伍封呵呵笑道:“月儿辛苦了!”便听天上鹰鸣之声又起,那头大鹰又飞了回来,在空中打了个盘旋,直落下来,伍封伸出手臂去,大鹰落在他的臂上。
支离益忍不住道:“咦,这头大鹰怎会在你们处?”伍封道:“这本是计然所养,计然死后,大鹰也走了,不过今日忽来探访故人。实不相瞒,若非这头大鹰提醒,在下怎知道你们会兴偷袭之师?”
勾践毕竟是一时枭雄,虽然他的大军败回,心中震骇了片刻,立刻又镇定如恒。奇道:“计然的大鹰,怎会反助你们?”支离益摇头道:“这大鹰是我由小到大亲自训养的,向来交给计然照顾,他赴越之际,偷偷将大鹰也带走,后来他死于龙伯之手,大鹰又回到在下处,代亡之际飞走失散。”
楚月儿愕然道:“原来大鹰是屠龙子训养出来的,老先生这训鹰练蛇的本事可了不起啊!”支离益傲然道:“养鹰之法本是胡人的本事,只不过在下颇有心得,胜过他人,除在下之外,天下间只怕再无人能训养这种桀傲不训的大鹰了!这次我由越国赶来时,设法招呼它来,想必是它路过齐营,偶见故人,才会下去探望。大鹰对地上人马驱动极为敏感,是以在下便以它来查探敌军行踪,不料反而因此暴露了越军的行迹,出人意料!”
他口中轻轻打了个唿哨,大鹰立时由伍封臂上飞起,落到支离益肩头上去。伍封见这大鹰十分听话,暗暗称赞。他们与这大鹰也有过数番接触,但这大鹰总是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无人能使唤它,原来是早有主人,只听支离益的使唤。
勾践沉着脸道:“这畜牲令人好生气恼!”支离益点头道:“泄露军机,当斩!”他肩头一抖,大鹰立时离肩而飞,才展开双翅,便见剑光一闪,只听鹰鸣一声,大鹰立时分为两半,跌在伍封车前,鹰血汩汩流出。
伍封大怒,喝道:“大鹰只是个畜牲,你养它这么多年,竟忍心一剑杀了,太过无情了吧!”楚月儿早跃下车去看那大鹰,只见这鹰由背上斩成头尾两截,早已经死了。
支离益摇头道:“龙伯这话说得不对。即便是人,犯了错也该杀了,何况是只扁毛畜牲?再者说了,剑术本是为了杀人伤人之用,若仅是强身健体,何必要练此凶器?吾等练剑之人,便要无情无欲,剑术才能到达极致。”
伍封心中一凛,回想支离益适才这一剑,快捷无比,以自己的眼力居然也没有看出其运剑之法来,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如同一件寒森森的活物掠过一般。如此剑法,虽然未必是剑术极致,但的确是天下第一的身手。他心里想着,手按上了剑柄,寻思是否上前与支离益一决。
支离益笑道:“在下早就想与龙伯一决高下,龙伯如果想此刻决战,那是最好不过。”勾践耽心兵败之势,寻思今日兵败失了锐气,支离益的心情不免大受影响,摇头道:“今日便算了。龙伯靠大鹰之助,侥幸又获一胜,这是运气使然,不算真本事。老先生,我们回去,下次再找他一决高下!”
支离益点了点头,与勾践驭车回去,身后那三百越卒也尽数退回营中。
庖丁刀也跃下车,解下外衣,将大鹰尸体包起来,提着随楚月儿上车,两车也驶回营去。
庖丁刀叹道:“支离益这剑术好生厉害!”伍封愕然道:“咦,小刀的武技想是大有长进,居然也看出支离益的剑术本事来!”庖丁刀摇头道:“小人只见剑光闪过,根本没看见支离益是如何出手的,怎知道其剑术本事?不过小人在庖室中杀鸟禽无数,这鸟禽上生扁毛,内有细小的绒毛,无论是多快的刀剑斩下去,绒毛都会激得四飞,但支离益先见一剑将大鹰斩成两半,却没有一丝绒毛飞起。他那剑又是个并无刃口的蛇形软棒之类,一击两片如同剑切烂泥,可见剑速之快!”
伍封点头道:“他这剑术的确快捷无比,我是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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