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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卡莱尔病了。好像是一夜之间,他的胸就变得发紧了起来,头也开始疼起来,身体的各个关节都僵硬了,一走动就觉得晕眩。头疼得越来越严重。一个周日里,头疼得折磨他醒了过来,他想给韦伯斯特夫人打电话,叫她来,好带孩子到别的地方去。孩子们一直对他很好,用玻璃杯给他端来果汁和汽水。但他照顾不了他们了。他病了后的第二天早晨,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打电话到学校请假。他跟接电话的那个人说了自己的名字,自己所在的学院和系,自己的病情。然后他推荐梅尔?费希尔代课。费希尔画抽象油画,每周画三四天,每天画十六个小时,却既不卖画,也不让别人看他的画。他是卡莱尔的朋友。“找梅尔?费希尔。”卡莱尔告诉电话那边的女人,“费希尔。”他耳语般无力地说。
他爬回床上,钻到被子里面,睡着了。在睡梦中,他听见外面小卡车发动机的声音,接着是发动机熄火时发出的回火声。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韦伯斯特夫人的声音从卧室门外传来。
“卡莱尔先生?”
“哎,韦伯斯特夫人。”他闭着眼,觉得自己的声音很怪,“我今天病了,我已经给学校打电话了。我今天就在床上歇着了。”
“我明白。别担心了,”她说,“这边的事有我照顾。”
他闭着眼,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他觉得自己听见前门开了又关上。他听着。他听见厨房里一个男人低声地说了什么,一把椅子从桌旁拉开。不一会儿,他听见孩子们的说话声。又过了一会儿──他不确定过了多长时间──他听见韦伯斯特夫人站在他的门外。
“卡莱尔先生,要不要我叫医生?”
“不用了,没事,”他说,“我想就是重感冒吧。不过我觉得浑身烧得慌。我想可能是我盖的被子太多了吧。房子里也太热了。您能把暖气炉调低点儿吗?”说完,他觉得自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过了一小会儿,他听见孩子们在客厅里和韦伯斯特夫人说话。他们是要进来,还是要出去?卡莱尔好奇。会不会已经到了第二天了呢?
他又接着睡着了,直到意识到自己的房门开了,韦伯斯特夫人出现在自己的床边,正把手放在自己的前额上。
“你脑袋热得都快着了。”她说,“你发烧了。”
“我会没事的。”卡莱尔说,“我就是需要再多睡一会儿。您能把暖气关小吗?请您帮我拿些阿斯匹林,我会很感激的。我现在头疼得厉害。”
韦伯斯特夫人离开了房间。他的房门开着,他能听见外面电视开着,他听见她说:“小点儿声,吉姆。”音量立即变小了。卡莱尔又睡着了。
睡了还没一分钟,韦伯斯特夫人突然拿着一个托盘回来,坐在了他的床边。他抬起身,想坐起来。她在他身后垫上了一个枕头。
“把这些吃了。”她说着,递给他一些药片,“喝这个。”她递给他一杯果汁。“我还给你拿了点儿麦片粥。吃点儿,对你有好处。”
他就着果汁吃了阿斯匹林,点点头,又合上了眼,打算接着睡。
“卡莱尔先生。”她说。
他睁开眼,“我没睡着,对不起。”他说着坐起来一点儿,“我就是太热了,没别的。现在几点了?有八点半了吗?”
“九点半过一点儿。”她回答。
“九点半。”他念叨。
“现在我要喂你麦片吃。你要张开嘴,把它吃下去。就吃六口,就完了。这儿,这儿是第一口。张开嘴。”韦伯斯特夫人说,“吃完了你就会感觉好多了。吃完了,我就让你接着睡。你把这个吃了,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她用勺喂他。他吃了,又要了些果汁。他喝了果汁,躺了下来。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他感觉到韦伯斯特夫人又给他加盖了一层毯子。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他知道是下午了,因为正有苍白的光从窗户透进来。他起来,把窗帘拉下来。他能看见外面阴云密布,冬季的太阳被挡在云后面。他慢慢地下了床,找到拖鞋,穿上了睡袍。他走进卫生间,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洗了脸,又吃了些阿斯匹林,用毛巾擦了擦后,走到客厅来。
餐桌上,韦伯斯特夫人铺了几张报纸,正和孩子们一起捏泥人呢。他们已经捏出了几个长着长脖子、凸眼睛的家伙,既像长颈鹿,也像恐龙。卡莱尔从桌边走过的时候,韦伯斯特夫人抬头看了看。
“你感觉怎么样了?”他坐到沙发上的时候,韦伯斯特夫人问他。从沙发上,他能看到餐厅,能看见韦伯斯特夫人和孩子们坐在餐桌旁。
“好点儿了,谢谢。好了一点儿。”他说,“我还是头疼,觉得身上还有点儿热。”他用手背贴着前额。“但我好点儿了。对,比刚才好了。谢谢您今天早晨的帮忙。”
“我能给你拿点什么喝吗?”韦伯斯特夫人说,“再来点儿果汁,还是茶?我想喝咖啡可能也没关系,但还是茶更好一些。当然,果汁是最好的。”
“不用了,谢谢,”他说,“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从床上下来感觉真好。就是身子有点儿虚。韦伯斯特夫人……”
她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说。
“我今天早晨听见韦伯斯特先生在屋里,是吧?那当然很好,没关系。我只是很遗憾没有机会见见他,问声好。”
“是他,”她说,“他也想见见你。我叫他进来的。只是他选的日子不对,你正好病了。我本来是想跟你说说我们的计划的,韦伯斯特先生和我的计划,但今天早晨时机不对。”
“告诉我什么?”他警觉地问,恐惧在心头猛扯了一把。
她摇摇头说:“没关系的,可以等以后再说。”
“告诉他什么?”莎拉问,“告诉他什么呀?”
“什么,什么呀?”基思也凑热闹。孩子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等一会儿,你们两个。”韦伯斯特夫人说着站起来。
“韦伯斯特夫人,韦伯斯特夫人!”基思喊起来。
“现在,小家伙,”韦伯斯特夫人说,“我需要和你爸爸聊聊。你爸爸今天病了。你不要闹。继续玩你的泥人吧。小心点儿,否则你姐姐就要超过你了。”
就在她往客厅走过来的时候,电话响了。卡莱尔够到茶几那儿,拿起了话筒。
就像以前一样,他听见电话里传出来软弱无力的哼鸣,他知道那是艾琳。“是我,”他说,“什么事?”
“卡莱尔,”他老婆说,“我知道,别问我为什么,但我知道现在情况不妙。你病了,是不是?理查德也病了。传染病。他肚子里存不下东西,吃什么拉什么。他现在正在搞一个话剧,已经错过一个星期的排练了。我得自己跑过去,和他的助理一起设计几幕的彩排。不过我打电话不是来告诉你这些。告诉我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可说的,”卡莱尔说,“我病了,就这些。有点儿感冒。但我现在好多了。”
“你还写笔记吗?”她问他,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几年前,他告诉过她自己记笔记。不是日记,他说过,而是笔记──好像这样说一下就解释清楚了。但他从没给她看过。他已经有一年多没记了。他根本把这事给忘了。
“因为——”她说,“这个时期,你应该记点儿笔记。你有什么感觉,你在想什么,之类的。你知道,就是生病期间,你的脑子都在哪儿。记住,病变是有关你健康程度的信息,它正告诉你一些东西。记录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等你病好了,你可以回过头再看看,看看这个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可以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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